菠蘿心的滋味

蔡志忠

集英社的小小漫畫家們每天加班，往往畫到半夜，有時會到巷口吃夜宵。我在鄉下時沒吃過水餃、鍋貼、包子、陽春面等食物，有一天深夜，跟大家一起到巷口路邊攤吃夜宵，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吃麻醬面。

當時我感慨：“世上怎么有這么好吃的面！”

直到今天，我還是覺得麻醬面是天下美味，一碗清粥、一盤豆腐乳就是上等美食。我并沒有因為有名有錢而改變自己的口味。

由于我熱衷于畫漫畫，因此并不太想家。來臺北之前，我在家里經常整個菠蘿吃個痛快。后來，經過工專附近的水果攤，我看見那里擺滿了切好的菠蘿，突然很想念故鄉。

一個菠蘿被切成四片，一片五毛錢，菠蘿心一毛錢。我舍不得花五毛錢，于是拿出一毛錢給小販，說：“老板，買一根菠蘿心。”

我邊走邊嚼著菠蘿心，滿嘴都是故鄉的滋味。

匆匆過了一個月，馬上到了第一次領薪水的日子。大概許老板看我畫得又快又認真，原本講好一個月300元，結果他給我薪水翻倍，我第一次領到600元。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領薪水。領上錢后，我立刻到郵局匯450元給父親。寄回家75%的薪水，純粹為了內心那種驕傲，證明自己的確能靠畫漫畫賺錢。我還附一封信給父親，簡單報告生活狀況，最后加了這段話：

爸爸，你在全鄉書法第一，但我不僅要成為全花壇鄉最好、全彰化最好、全臺灣最好的漫畫家，有一天我要成為亞洲最好的漫畫家。

只因我第一次出版漫畫，第一次領薪水興奮過度，才寫下這段年少輕狂的話。

直到22年后，我拍攝的《七彩卡通老夫子》在臺灣票房第一，獲得“金馬獎最佳動畫片”，我也因此獲得“十大杰出青年”獎。父親送我一張他特地為我寫的書法作品“名震亞洲”，我才猛然發現：原來父親一直牢記這封我年少輕狂時所寫的信。

我相信只要持之以恒，拼命地做一件事，一步步向前，總有一天能達成夢想。

（一米陽光摘自中信出版社《天才與巨匠：漫畫大師蔡志忠的傳奇人生》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