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豬與《水滸傳》里的牛

文董改正 圖關節熊

閱讀分享：在閱讀中，無論是什么書，哪怕是經典著作，我們都要對此“懷疑”“思索”“辯證”，那樣，書才能真正成為自己的。史學家顧頡剛在《懷疑與學問》中說道：“對于傳說的話，都應當經過一番思考，不應當隨隨便便就信了。”很有道理！（特約教師：山東省鄒城市郭里中學 仲維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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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筆下的北宋，與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成書時間相當，比張擇端《清明上河圖》遲了大約五十年。不知寫作時，施耐庵有沒有查閱史書，武松也罷，魯智深也罷，進門對小二的吩咐差不多都是：“小二，五斤熟牛肉！”似乎熟牛肉才是那時的主菜，但事實并非如此。

宋朝人的首愛當是羊肉。有一天晚上，宋仁宗辦公遲了，想吃羊肉，但為了不開不正之風，吞著口水克己了，傳為美談。太祖家法說得清楚，“飲食不貴異味，御廚止用羊肉”，但能讓仁宗如此相思的羊肉，一定還是大宋的高端菜品。

牛肉呢？估計直到施耐庵先生寫作《水滸傳》時，依然不是菜品的主角，原因在于，牛是農耕社會的主要生產資料，“諸侯無故不殺牛”。

然則，大宋的豬肉如何呢？《清明上河圖》是北宋的市井圖，其中繪有許多家畜。牛馬等交通運輸工具出現在街頭很正常，數頭矮腳肥豬大搖大擺逛于當時的國際大都市，應該不是張擇端的突發奇想，而是“二師兄”出現在街頭已是常事，自然而然地進入了畫家的視野。那么可以說，北宋熙寧年間，養豬已是普遍現象了。

北宋的養豬業應該自仁宗的爺爺太宗始。那一日，開封登聞鼓被市民牟暉敲響，事情還搞到了太宗面前。這件大事就是市民牟暉的家奴不慎丟失了肥豬一頭。太宗心說，豬都一個樣，我上哪給你找去啊？詔令有關部門撫恤他一千文大錢，可見當時豬的地位。雖然不抵硬通貨，但要滿足帝都一百五十多萬市民對肉類的需求，方便飼養的豬才是主要肉源，養豬是關乎社會穩定的大事，是以才會有太宗審豬案這么一曲。

養豬的事或發軔于太祖時。太祖朝繼承了隋唐的“牛羊署”，設“司農寺”，所需豬由“牛羊司”飼養。宋廷養豬除了供應御膳房外，還有辟邪的作用。據說神宗一日在后苑鍛煉，見有養豬，因其氣味不爽，令罷養。一日禁中“忽獲妖人”，急欲豬血澆之，一時不能致，自此復養——這是北宋詩論《冷齋夜話》里的故事，或有小說意味，但也傳遞出一個信息，北宋宮中是養豬的。

宮中如此，宮外呢？蘇東坡被貶黃州時，大宋已走過百余年了，豬肉卻是“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這是很奇怪的事。與蘇軾同時代的資政殿學士蒲宗孟，一天家里要吃十頭豬。若是不解煮的話，吃豬肉又如何談起？那么，蘇軾的話，難道是美食家對庸廚俗庖的輕視？

比蘇軾發配到黃州遲約半個世紀的《東京夢華錄》里，記載了關于豬的大量信息，這是可靠的。當時的開封，有著名的“殺豬巷”。這時候，豬肉的做法已經十分完備，《東京夢華錄》里記載的做法，就有四十多種，遠比今日豐富。

行筆到深夜，我已經聞到了發自一千多年前東京巷陌的肉香，不覺想穿越到那時的深夜食堂，撩起一處簾子，說：“小二，篩一壺酒，燉一鍋黑豬肉來，沒帶現金，拿微信二維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