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治
廈門市思明區人民法院民二庭,福建 廈門 361000
隨著司法責任制、法官員額制等司法改革制的推行,法官助理制度作為司法人員分類管理制度重要的配套制度,開始逐步在全國范圍內鋪開。相比員額制法官的專業化、職業化、精英化的設計路線,法官助理的配套改革還處于探索和摸索的狀態。
(一)人員沉積現象。相比改革初期部分人員不愿意入額的現象,隨著綜合司法改革對員額法官各項保障的逐漸落實,員額制對于法院內部人員具有較大吸引力。1.相對人數的沉積。在統一劃線比例下,大部分基層法院的青年干警被排除在員額之外。X市S區法院現有在編干警205名,入額法官90名,占在編干警比例為43.9%,全院法官助理53人,占全院人員的25.85%,人員沉積較大。2.年齡和學歷的沉積。S區法院35歲至40歲法官助理18人,25歲至30歲助理17人,71.7%的法官助理年齡在30歲以上,并且與員額法官中30-40歲年齡層(40人)嚴重重疊。如果消化現有的30歲以上的法官助理,需要等到現有員額法官中的40歲以上法官全部退休,跨度將近20年,員額更替周期長。法官助理的文化層次中研究生為27人,占比50.9%,進入法院平均年限已超過8年,學歷沉積現象同樣嚴重。
(二)工作崗位的重疊。審判團隊運作模式中存在法官助理的崗位重疊,降低司法效力的現象。1.崗位重疊性。司法改革文件中明確規定將審查訴訟材料、歸納訴訟爭議焦點、組織庭前證據交換等事務性工作交由法官助理來處理。但由于我國沒有明確的由程序法規制的審前程序,訴訟程序運行缺乏安定性和穩定性的制度安排[1],故實踐中法官助理輔助工作與法官工作存在重疊。例如單獨分離出庭前質證與調解,不符合訴訟便利的要求;同一時間段分段進行則導致簡單庭審被割裂化、復雜化,承辦法官不愿意。2.法官助理崗位變動性。一方面由于法官助理的稀缺,員額法官與法官助理配比甚至達到6:1,法官助理不再是固定跟某一法官,助理的流動性增大,另一方面部分法院將積壓的法官助理發送至無員額限制的其他崗位作為訴前調解員或執行員,不利于青年干警業務成長。
(三)隊伍不穩定性因素增加。法官職業化改革后我們要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法官助理中精英人員的大量流失。[2]1.隊伍數量流失。在現有案多人少的情況下,大部分法院只能從解決現實角度為首,將所有額度全部用滿。S區法院2016-2018年三年退休員額法官人數僅為4人,而排隊的年輕法官助理為53人,員額進出比例差距明顯。部分法官助理由于上升渠道狹窄,職業前景不明朗等因素,開始尋求其他發展機會。S區法院2014-2017年陸續有10余人離開法院進入政府等其他行政體系。2.新進人員質量下降。2017年,海南、湖北、江蘇、廣西、黑龍江等多地的法院系統法官助理的招聘報名均未達到開考比例或無人報考[3],被取消招錄計劃,法官助理職位面臨招人難的尷尬境地;即使是已經招錄到位的,考生院校質量也呈現下降的趨勢,以S區法院為例,2014年以前進院的公務員大部分為985或211院校的本科及研究生,而近三年來錄取的公務員所屬院校質量直線下降,未來法官后備力量堪憂。
法官養成系一個規范化、職業化的技術培養體系,但現有的法官助理比其他法律共同體更快遭遇到了職業的“天花板”,成為制約制度改革順利推進的“攔路虎”。我國原有的助理審判員制度和臺灣的候補法官制度正是這一精神的貫徹。
2001年《法官法》第二條規定明確規定助理審判員屬于法官序列,助理審判員制度作為原有書記員向審判員過渡制度具有相應的合理性,在不占用全國審判人員名額的前提下,讓助理審判員“臨時代行審判員職務”,享有相對獨立、完整的審判權,給予了大量青年干警職業的尊榮感,也讓其在盡可能多的司法實踐中錘煉自己的職業能力,為審判員提供了優良的儲備力量,彌補了書記員與獨任審判員之間的人員過渡和制度空白。
我國臺灣地區專門設置了候補法官及試署法官制度作為法官后備隊伍培養。臺灣地區《法官法》第2條規定:“本法所稱法官,指下列各款人員:一、司法院大法官。二、公務員懲戒委員會委員。三、各法院法官。前項第三款所稱之法官,除有特別規定外,包括試署法官、候補法官。”臺灣地區法官在正式擔任法官之前,給予編制內的法官后備力量賦予5年的候補法官資質,5年到期考核候補法官服務成績項目包括學識能力、敬業精神、裁判品質、品德操守及身心健康情形,轉為1年的試署法官,試用期考核完畢成為正式的審判法官。臺灣地區候補法官制度從本質上區分了臨時性司法輔助人員與法官后備隊伍的不同,重點考慮法官后備隊伍的能力提升,賦予候補法官有限制的審判權,讓其分享審判的自主權,并且根據年限的增長,給予候補法官的審判權予以調整,充分調動了候補法官的積極性。
在員額制比例無法大規模調整的基礎上,有條件、分層次地賦予法官助理“限權法官”的自主性,不僅有利于降低崗位重疊性而導致的效率低下,而且有利于充分調動法官助理的工作積極性,進一步推動我國法官職業化的進程。
(一)限權來源。龐大的法官助理群體區分為“限權法官”及法官助手兩種類型。“限權法官”的來源包括原有未入額法官、助理審判員及3年以上法官助理,此部分人員工作年限長,專業化程度高,應給與更多自主性,其未入額不能獨立辦理案件,但可允許其有限范圍內的審判權。另一個類別是法官助手,包含未到3年的法官助理、或未到年限的編制內書記員轉任的法官助理及剛加入法院的法官助理,其工作內容主要為現有的司法輔助工作,積累司法工作經驗與技能。
(二)限權范圍。“限權法官”的限權范圍可借鑒臺灣候補法官制度的限權范圍,主要承辦以下案件:1.小額簡易案件。隨著我國繁簡分流制度的改革,一些刑事簡易程序、民事小額訴訟程序案件,民事簡易案件(例如金融案件),這些案件或標的低,或案情簡單,屬于“限權法官”能力范圍內,可納入限權范圍。2.陪席法官制度。普通案件中借鑒臺灣“陪席法官”制度,限權法官可作為合議庭的成員,參與案件的庭審、合議過程。3.其他復雜審前程序及事項。一些獨立性較強的審判輔助事項如獨立保全制度、訴前調解制度應當交可交由限權法官處理,但應給與相應的獨立性。審判庭按照完整審判權、限制審判權和純審判輔助事務分別將職責配置給員額法官、法官助理和書記員。[4]
(三)限權遞進制。建立法官助理的遞進及階梯辦案范圍,借鑒臺灣地區逐年放開審判權的做法,賦予限權法官更大范圍的審判權,例如刑事案件,臺灣地區規定儲備法官前兩年可辦理除少年案件以外的裁定案件,第三年起可增加辦理獨任辦理刑事訴訟法第三百七十六條第一款、第二款所列之罪之案件,呈現逐步開放的狀態。同樣的,滿足一定時限的法官助手自然轉為限權法官,也是遞進制的一種體現。遞進制的限權法官制度既符合客觀規律,也有利于滿足限權法官循序漸進的自我實現需求。
(四)配套措施。文書落款中應給與限權法官落款權,限權案件庭審中保證其主審法官的位置,陪席的合議庭案件應給與合議庭陪審的作用。在賦予限制審判權的同時,還應當賦予限權法官更多法院事務的參與權,在專業法官會議中給予限權法官發言、討論的權利,在發言順序上可以采用限權法官先發言,員額法官再發表意見的程序安排,給予限權法官更多的表達機會。
法官精英化是司法改革的必由之路,司法改革的陣痛亦不可避免,拓寬法官助理自我尊重和自我實現途徑成為挖掘法官助理潛力的重要方式,積極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限權法官”制度,將進一步賦予法官助理更多的自主權,有利于司法改革的全面深入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