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 一
雨中百草秋爛死,階下決明顏色鮮。
著葉滿枝翠羽蓋,開花無數黃金錢。
涼風蕭蕭吹汝急,恐汝后時難獨立。
堂上書生空白頭,臨風三嗅馨香泣。
其 二
闌風長雨秋紛紛,四海八荒同一云。
去馬來牛不復辨,濁涇清渭何當分?
禾頭生耳黍穗黑,農夫田婦無消息。
城中斗米換衾裯,相許寧論兩相直!
其 三
長安布衣誰比數?反鎖衡門守環堵。
老夫不出長蓬蒿,稚子無憂走風雨。
雨聲颼颼催早寒,胡雁翅濕高飛難。
秋來未曾見白日,泥污后土何時干?
秋雨數日不停,連綿不斷,百草全都被淋得發霉爛掉,只有階前的決明仍然顏色鮮明。綠葉蔥蔥,像用翡翠色的羽毛做成的傘蓋;黃花燦燦,像無數黃金堆積。可是畢竟秋天已到,秋風蕭蕭,縱使決明長得比其他植物好,也無法抵擋秋天的寒冷,日后還是會凋零。堂前書生枉自憂愁,平添白發,每每臨風聞香,都不免為你感嘆流淚。
整個秋季,大雨連綿不絕,放眼四面八方,皆是陰沉一片。牛和馬分辨不清,涇水、渭水一片渾濁,已難分清。滿地莊稼穗頭全都生芽發黑,可憐的農家夫婦別再指望著有好收成。商人伺機漲價,一套被褥才可以換取一斗米,農民只能接受這種不等價的交換,哪有權利去爭論價值相不相等呢。
有誰能看得起我這個閑居長安的布衣呢?于是我反鎖寒門,獨自守著簡陋的小屋。老夫久不出門,門前已長滿了荒草。小孩子年幼無知,以風雨為樂,無憂無慮地來去自如。風雨不停歇,催得天氣早寒,胡雁淋濕了翅膀,難以高飛于云天。入秋以來,尚未見過晴天,到處是污泥濁水的大地何時才能變干呢?
這組詩作于唐玄宗天寶十三年。那年秋天,下了六十多天雨,莊稼歉收,糧食匱乏,房屋毀壞,民不聊生。這組詩共三首,第一首借物寓意,慨嘆自己老大無成;第二首是實寫久雨摧傷農作物,哀嘆人民遭受到的苦難;第三首感傷自己窮困潦倒,兼嘆人民所遭受的災難一時間很難恢復。三首詩各有所諷,寓意深切。詩中形象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表現出詩人很強的憂患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