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窯瓷（組詩）

○ 洪江

笛

注定又空又瘦

一陣狂風暴雨后

更空，更瘦

世事掏空，聲色俱盡

一指染血，滿腔憂思

寒流暖流一閃而過

悲傷和快樂都無處藏身

時空五音不全

人間本無冷暖

一切皆空

白鷺

山塘抿住水的笑容，水草爬出秋天

白鷺立于影子中，安身立命

它一腳定乾坤，傲視蒼野

夕光圍攏過來，水色肥美，晚餐豐盛

獨守一片小江山，此時的秋水真好

再無暇水色與倒影，落葉與歸期

暮色遲疑，萬物鑲金

飽食，小憩，穩住余暉與好時光

今夜守住一泓秋水，用全身的白囚禁水

聲與星光

流水引

聲與色是半透明的誘餌，自上而下

偽裝成一段本質突兀的時間

它引人往低處冥想，帶走記憶與想象

淙淙流水，自以為是生命的箴言

其實，它是一曲略顯憂郁的梵音

高處獨禪，亦寒亦暖

高處為空，空成無限的本命藍

時光隱去多余的思想和雜念

止住繽紛的欲望，剛好讓春色潑灑

云以倒敘的方式陳述生命的善舉

尖芒上，動或靜都是一種重生

低于泥土的聲音總偏愛深沉和渾厚

模仿一株芭茅草昂起頭顱，抵制墮落

迎風而動的事物，在低處學會高飛

星辰永遠在紅塵之上打著隔世的啞語

雨在下

天空拋出透明的誓言

垂直向下，以倒敘的方式

說述粉身碎骨的細節

它讓生命更加舒展，遼闊

我望見一群生動的牛羊朝遠方起伏

在晶瑩閃亮的背后，有黑光彌漫

一些人性在那里晃來晃去

時光迷糊，多疑

不真實，不確切

塵世在下，如此深沉

誰拯救了誰的靈魂

誰抹殺了誰的生命

誰落地無聲

誰茍且偷活

誰枯萎在潮濕的世界里

誰站在河的對岸觀一汪流水

雨在歡笑，也在哭泣

月夜

黯淡中的意義更加深刻

我的仰望充滿另一種敬畏

寂靜與孤獨繼續無奈

聲音在時間的背面回響

我觸摸到一具冰涼的胴體

此刻，夜像一只漏斗

篩下多余的時光

遠處，高聳的峰巔

貌似一則具體的謊言

真實可信

風靜止時

謬論逐漸枯萎

候鳥的鳴聲開始襲擊遍地睡眠

飛翔的事物不慎走漏了風聲

丟失一個國度

又找到了一個國度

迷途中

星光找到了唯一的知音

汝窯瓷

天青色是一個朝代呈現的底色

荒野上，很難看見青衣女子簡約的身影

她含蓄而不張揚，寶光內蘊

草木一薦薦，舊了，又新了

破碎或完整都不重要

只有頭頂擁有足夠遼闊的天空

世人就有敬仰的高度

一個朝代如此莊重地移過一片天色

不知那一片天空是否淬過火

但太陽一直在燃燒

比窯火大，比心火旺

觀火者總在勞作，偶爾也談下天

清涼寺不清涼

全是窯火下憔悴的記憶

經淬火的窯工，更純青

可在僻壤造一片別開生面的晴天

一塵不染

汴梁不無亢奮地將雨后的天空

引入人間，引進宮廷

千年過后

開封仍然擁有一筆天青色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