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男人，轉壓力為蜜糖

華明玥

嫁給十八線縣城或鄉村來的男性后，最考驗兩人情感的時刻，將在什么時候到來？知乎上的這一問題收到了1萬多女性的實力回復，89%的女性一致性地回答：跟他回老家的時候。

蘭卉隨丈夫回河南農村老家的時候，其實心里是相當打鼓的。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都市人，又是英語培訓教師，她已經習慣了做美甲、染燙頭發、出門就要化妝。她在學生當中廣受好評，除了教學水平高又對學生認真負責外，顏值也是重要的推手之一。不少學生認為，他們的蘭老師長得像漫威電影里的驚奇隊長，一看就是能力無邊又帥醋美貌的角色。要怎樣在丈夫的家鄉扮演一個傳統馴順的小媳婦？為了多少向鄉村少婦靠攏，蘭卉洗掉了指甲油，除了防曬霜臉上什么都不涂，又從快手視頻上取經，選了兩身十八線縣城女性愛穿的印花連衣裙，跟著丈夫踏上了回鄉大巴。

那天，蘭卉唯一沒法掩飾的城里人的標志，是她那頭披肩卷發。黑色的發根已經長出兩寸長，而耳朵以下的頭發依舊閃爍著迷人的棕紅色。蘭卉請教過她的發型師能不能幫她緊急染回黑色，發型師說，需要將棕色部分漂染得更淡，才能將黑色染均勻。發型師很詫異：咱的頭發原本就是黑色，你又不是80歲的白發老太，刻意染黑干嗎？于是，蘭卉就只好帶著原先的發色跟丈夫回鄉探親。她的心情，猶如變身后的孫悟空藏不妥身后的那根尾巴一樣，充滿不安。

她在微信上跟閨蜜吐槽說：雖然雙方都很客氣，但我依舊能覺察到他的父母、兄弟和鄉人對我的某種戒備，尤其是我丈夫習以為常地吃完飯就去洗碗刷鍋時，我瞥見周圍的人一臉震驚。在河南農村，這都是媳婦該干的事兒啊。

更驚人的事兒出現了，冼完碗，丈夫未脫圍裙，直接把蘭卉拉到了敞亮的院子里，讓她坐到一張方凳上，用十幾只小夾子把報紙層層疊疊圍繞蘭卉的衣領仔細夾妥。蘭卉一臉迷惑：“你要干啥？”

丈夫頭也不抬地說：“這兒通風好，顏色上得快，我來幫你補染一下頭發。”丈夫拿出偷偷帶來的5瓶染發劑，是由深至淺的3種棕紅色：“想象一下，哪種顏色會跟你原來的發色銜接得更自然？”蘭卉壓低聲音嗔怪說：“你……你怎么這樣任性？就不怕給你的家人留下話柄？”

丈夫淡淡地說：“我來之前就想好了這一招。我就是想公開地告訴他們，別質疑我媳婦的選擇，我可是跟她一伙的。”蘭卉心頭忽地涌上一股熱流?；私鼉蓚€小時，丈夫幫她把頭頂的黑發染成了稍深一點的暖棕紅，與原來的染色無縫銜接。沒有化妝的蘭卉膚色都被襯白了一號，連小鎮女青年愛穿的印花連衣裙也被她穿出了獨特的洋氣。

回來上班后很久，蘭卉都會回憶起那個云淡風輕的午后，而不由自主地微笑。她披掛著滴滿染發劑的報紙，挺直了腰身坐著;丈夫用小毛筆仔細為她上色，并用梳子一遍遍地將染發劑在她的發絲上刷勻。周圍是嫂子晾曬的床單和粗布衣褲，它們在晾衣繩上被吹得獵獵作響。婆母、嬸嬸和嫂子們在廊下喝著粗茶，議論紛紛。她們一開始是心疼自家走出去的男人，居然這樣心甘情愿為媳婦服務吧，可這樣貼心貼意的場景持續的時間長了，也令她們想到了自己，她們有沒有這般被寵愛呵護過？

補染好頭發，染發劑只用去一瓶。蘭卉正困惑于丈夫為何要買5瓶染發劑帶回老家，就聽丈夫對嫂子和叔叔家的大侄女說：你們想不想試一試？瞧，染出來的發色又文雅又漂亮，保證你染完都不認識自己。誰想染發，讓蘭卉幫你們染。

借著染發劑，蘭卉的丈夫幫她在老家建立了一個姐妹圈，一個屬于自己的“場”。當他們坐著大巴離開時，嫂子沖上來，從車窗遞上一大摞驢肉火燒，以及蜀葵的花種。蘭卉意識到，她首次對這片陌生的土地有了眷戀之感——融合是雙向的，借著染發與漫長的相談，她獲得了友誼與親情，而這份默契也將推動著她，對丈夫的原生家庭與成長環境，對他的故土，產生惺惺相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