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半

葉菁

（山東青島三十九中學（中國海洋大學附屬中學），山東 青島 266000）

不知道為什么，每當下雨的時候，我總是會好巧不巧的忘記帶傘，被逼的只好站在大街小巷的商鋪屋檐下，背著包，靜靜地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等待著老天爺哭夠了，再繼續走自己的路。

有時候，就直接捧著一杯熱咖啡或者熱奶茶，硬生生的接受上天的洗禮。

會和那些跟我一樣雖濕漉漉的但是依然優哉游哉的伙伴們一個個的打招呼，畢竟，大家都是彼此的知己。

仿佛雨天之下，車水馬龍的大街小巷就變成了另一種顏色呢。

會有在雨天被沖出泥土的蚯蚓，這些倒霉蛋在太陽出來之前如果不回到泥里就會干死。經常有那些臉上畫著濃妝穿著時髦又暴露的小姐踩著高跟鞋在水中小心翼翼的走著，見著這些倒霉蛋就嚇得尖叫不知所措，亦或者猛撲進身旁男友的懷里細聲細氣的求保護，那男友就會向騎士保護公主一樣把充當惡龍角色的蚯蚓一把扔進下水道里，然后高傲的領著自己的公主離開戰場。

有時小孩子發現它們，會用手抓它們，滑滑的抓不住，它們會像蛇一樣扭動著，卻無法前進半步，直到小孩子一下子抓穩它，一把將它扔進草叢，這個幸運兒才會從死亡的邊緣爬回來，自己還不知道剛剛是大難逃生了呢。

一輛赤紅色的奔馳小跑踩著急剎停在我面前不遠，濺起的水花讓我捂著臉后退了好幾步，我丟給它一個厭惡的臭臉，沒想到車室里的車燈竟突然亮了，在黑暗中是那么刺眼，我又踉蹌著后退一步。

副駕駛是一個年輕女子，妖艷，眼線描得老長，鮮紅的嘴唇讓人看不出一絲美感，臉煞白，尖尖的指甲涂得花花綠綠，耳朵上的耳釘反射著不柔和的光，頭發是讓人欣賞不來的棕黃色。她的聲音傳過車子傳入我的耳膜，尖銳犀利，不知道在說什么，只是知道她歇斯底里的憤怒。

駕駛室坐著一個年輕男子，同樣穿金戴銀，一身的名牌就像一個展貨架子，臉上是和那女子一樣憤怒的表情，就好像全世界都有愧與他們一樣，兩人的叫罵聲一聲接著一聲。

寂靜的夜因為他們而熱鬧起來。

突然，那女子哭了。先是小聲的抽泣，然后是哭出聲，到后來竟變成了毫不在乎形象的嚎啕大哭，臉上的濃妝被淚水打濕，黑黑的花了一片，一副丑態干凈利索的暴露在空氣中。那男子也沒有絲毫示弱，罵罵咧咧將車子打起火，緩緩駛向前方。

樓上，有人打開窗子向外張望了一下，又縮回頭去，熄了燈。

傳來一首或豪放或低沉的歌，在遠處悠悠的飄過來，不論如何都是自由的快樂的聲音，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看法，直到那聲音越來越近，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個推著獨輪車的老人。那獨輪車上往往是他一天的戰利品，或多或少都是他一天的心血。他臟兮兮的腳每一次踩到水里都會在水中蕩出一片波紋，靜靜地向四周散去，撞到障礙物時，再一下子反彈回來。

在這時，嘶啦嘶啦吸管吸入空氣的聲音會響起，我和他對視一眼，相視一笑，把空瓶子交到他手中，立即會看到一個大大的微笑。

那個微笑，是現在的我們每個人都需要的。

夜里小巷上的路燈不會太亮，但是照到他臉上的時候會亮晶晶的像一輪太陽，那黃黃的牙板在路燈的照射下竟會顯得晶瑩剔透。

之后，他會繼續唱著那首自由的快樂的歌向前走，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蒼茫和瀟灑，聽著那首歌，好像唱歌的人擁有整個世界。

當他走遠后，寂靜的街上連他的回聲都消失了，才會悵然若失：這究竟是多美的一首歌啊……

角落里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瑟瑟發抖。一個小孩子小聲對媽媽說：看，有個老爺爺！

別過去！那是個騙子！那小孩子的媽媽一臉的嫌棄，現在社會上人心叵測，你要記住，不管你的事兒的話，就別瞎湊熱鬧！

我摸摸口袋，掏出了僅有的兩張零錢。

喂——你——家——沒收——衣服——！！！有時候會站在樓底下沖樓上的晾衣架大喊。

謝謝謝謝！！會急匆匆探出一個腦袋，冒著雨回喊，雨下大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臺風來了，天是一下子陰下來的，頃刻間暴雨就下來了。呼呼呼的往大商場里跑，一時間商場里人滿為患。

快走快走，經理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走過來，別在這兒站著！出去出去！！

太不像話了！！有人高喊，外面連傘都打不住，街道都成河道了，你讓我們出去？！

唉。這時候會有人和我一樣嘆息，一看就是一個不經常躲雨的人。

先在墊子上狠命蹭自己的鞋子，當地上再也踩不出鞋印的時候，再在超市里逛一圈，隨便從貨架上抓把零食抓一瓶飲料，笑瞇瞇往柜臺上一放，經理的臉立馬就變了；歡迎，歡迎！

旁邊的鮮花小店也早已經擠得進不去人，地上黑黑的全是泥水。小店老板在里面大呼：往里走往里走！

一會，遞出來自己的毛巾：快擦擦，別著涼了。

有人要走，臨走時買了一大把花，老板擺擺手忙說：不用不用！！

端午節期間會在街道旁的小河流里看見慢慢悠悠飄來的端午繩，傳說，在端午節的時候將這些繩子放到水里，五彩的繩會變成小龍；之后，眼睜睜的望著這些“小龍”和垃圾們攪在一起，整個兒翻入下水道。

會看到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獨自坐在咖啡廳，黯然的望著黑壓壓的天空，數著打在玻璃窗上的雨點滴數，發出自以為詩情畫意的嘆息

這時想起一首詩：

總是在等待，

每一個清冷的黎明，

在你的目光里消融，

與你的笑容里放逐，

總是在徘徊，

每一個孤獨的黃昏，

害怕自己的寂寞，

打擾你固守的寧靜

…………

看見一對對情侶在雨中甩手各奔東西的樣子；

看見一雙雙老人在雨中安然的壓馬路的樣子；

看見一條條流浪的小狗在雨中苦苦等待著自己的主人；

看見一個個風箏因為下雨而不甘心的跌下天空的樣子……

我從見到水坑就往里跳的年紀漸漸地長大，開始用自己稚嫩的眼睛觀察這個世界。

雨中的世界是白的，由我們每個人在上面揮毫潑墨。

但是，只要我們面對狂風暴雨，在風雨過后，必定是晴天。

或許，我們可以在心中為自己獎勵一道彩虹。

總有一天，我們會站在臟兮兮的水坑旁，穿著不算貴但是很干凈的衣服，輕聲哼唱著一首淡淡的、輕快的、自由的、但又略帶憂傷的歌。

到那時，我們都是彼此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