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諳

應悅

（華北理工大學，河北 唐山 063210）

不過是那顆迷茫的心，在這個夏日里蠢蠢欲動。光影在空氣里浮動，帶著一絲煩惱與甜蜜。可塵埃終將落定，這些回憶隨風散落又將何去何從。

小提琴。淡棕色的小提琴。四根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的琴弦。指尖輕輕一劃，便在空氣里泛起層層漣漪，滌蕩至教室的晦暗角落。目光所及，是暈染了半邊天的殘陽，余暉里那清脆的琴音。還有那個坐在小提琴旁的女孩，蘇藍。

蘇藍的天賦表現在她對音準的掌控以及對音色的敏感度。加上她對樂譜過目不忘的本領，她便成了有極高天賦的小提琴天才。但是，她的音樂卻始終被封鎖在她的世界里，別人進不去，她也不想出來。那一直浸透到靈魂深處的音符，在她的世界張牙舞爪，一次次牽動她的淚水。但是，她的音樂，幾乎沒有人聽過，因為她不敢上臺。

那個絢麗多姿的奢華舞臺，那個聚光燈下璀璨的存在，是眾人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蘇藍有這個機會，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棄。這讓她周圍的人都感到十分的困惑。不過困惑歸困惑，周圍的人還是十分期待某天能偶然聽到這‘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的音樂。

又是一個沾著露水的夕陽。偏金色的紅暈籠罩著音樂教室，蘇藍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奏響這天籟之音。四周很安靜，仿佛全世界的喧鬧都戛然而止，只聽見小提琴的聲音在回旋，跳躍，在空氣里開出一朵璀璨的花，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一陣悠揚的鋼琴聲響起，她愣了一下，那聲音一點也不突兀的融合進她的小提琴聲里，如此默契，如此投入，如此完美。蘇藍漸漸地沉醉在這聲音之中，嘴角慢慢向上揚，腳尖隨著節拍點地，她也用小提琴回應。直到一曲完畢，她戀戀不舍的放下小提琴，思索著那鋼琴聲的出處，腦海里突然跳出一個人的名字——程系。程系是C大的，也就是蘇藍所在大學的萬人偶像，他就是一個神話，從小就是一個鋼琴神童，天才的鋒芒直指朗朗。但她馬上否決了這個想法，他和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又如何會注意到她。蘇藍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望著走廊盡頭，程系輕輕勾起嘴角。斜陽淺照在臺階上。映襯著他一身的雪白。

蘇藍在夜里輾轉反側，帶著莫名的喜悅和迷惑編織著那個遙遠的夢。

翌日。

“蘇藍。小提琴天才。果真不同凡響。”一陣充滿磁性的嗓音在空氣中滲透，環繞在蘇藍周圍。

“有事？”拿著琴譜，準備去音樂教室的路上。

“我想和你合奏，效果你昨天已經聽到過，還不錯。”偶然遇到。程系毫不猶疑的攔住了她，不想錯失聽她拉琴的機會，動作早已快于理智的思考。

“不好意思。沒有興趣。”立刻回絕。疾步離開。留下一個倔強的背影。

“原來……是這樣。”

清晨。

蘇藍如往常一樣來到音樂老師的辦公室。只是坐在辦公室的人卻不同。他是，C大女生心中的偶像，著名的天才，擁有最完美的一切的程系。

看到蘇藍，他才緩緩開口：“從今日起，由我代替你的音樂老師。”帶著半分的愉悅和戲謔，姿勢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嘴角漾著淺淺得微笑。

“不勞費心。”蘇藍拿著樂譜。準備離開。

“等等。”

“還有事？”蘇藍轉身，一雙固執的眼眸里充滿了決絕。

“你應該學會長大。凡事總是逃避又有什么用。雖然說逃避可以暫時解決問題，但是你終究還是要面對。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肯站上舞臺一展芳華，你可以膽小但不可以懦弱，你可以倔強但不可以偏執，你可以逃避但不可以不理智。你……”程系控制著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垂下的手悄悄攥緊。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蘇藍捂著耳朵，逃出了辦公室。她有些頹廢的斜靠在音樂教室的門上，推開門，縮在角落的陰影里。

腦海里一閃而逝的畫面……七歲那年，正是小孩最開心快樂的時候。當時，她也是穿著藍色的小紗裙，扎著兩個可愛的小辮子，手里拿著甜甜的棉花糖，在媽媽的懷里不安的動來動去，有些緊張的看著臺上神色自如的同齡孩子表演才藝。她很緊張，又有些期待，五只脆生生的手指觸摸著琴弦，小提琴仿佛有一種魔力，可以安撫她的心緒，她在媽媽的陪同下，走上了舞臺，后來……媽媽義無反顧的撲向自己，把她緊緊的摟在了懷里，只看見媽媽嘴角溢出鮮紅的血，說的話也模糊了，最后媽媽在一片血泊中漸漸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媽媽……媽媽……”她想著想著無助的淚水劃過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淚水濺在胸前的襯衣上，都是苦澀的味道。她把臉埋到膝蓋上，蜷縮起來，保持著最有安全感的一個姿勢，仿佛這樣可以隔絕掉所有的悲傷。

門突然被推開，逐漸清晰的腳步聲。程系聽著這細微的抽泣聲，皺了皺眉頭，坐到她的身邊，一手攬過她的肩膀，輕輕擁住她。

“別哭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脆弱的角落，我們不能逃避也無法掩蓋，只能接受。我們應該在能夠做到的地方盡力做到完美。不要這么深陷于過去的陰影，我們不去回憶，就不會有痛苦。”

“嗯。我明白。”蘇藍輕輕回答。靠在程系的懷里，第一次找到一個依靠，第一次感受到真實的幸福。

“現在可以和我合奏了嗎？”

“當然。”

于是在這個小小的音樂教室里。一種截然不同于之前的曲風曲調產生，小提琴清脆柔美，鋼琴沉穩和諧，兩種樂器譜寫著超越與追逐，堅持與勇敢，在這個教室里升華，帶著沒有束縛的自由，沒有負擔的輕松，沒有憂郁的快樂一起合奏出最輕快的幸福。

一個月后。

“藍，今天要上場你會緊張嗎。”

“應該緊張嗎？”

“這個……”

“放心啦。OK的。”

蘇藍提著程系三天前去專門為她訂做的銀白色的小提琴，攜著程系，一起走上舞臺。程系則是用一架純黑色的鋼琴。

蘇藍用小提琴拉主旋律，加上程系鋼琴的伴奏，兩人極為默契，整首曲子下來都能配合的天衣無縫。并且本來天才之間的搭檔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更何況二人還是屬于頂尖的存在，結果可想而知。

“藍，祝賀你。”

“謝謝。”

她成功了。

蘇藍終于站上了這個本該屬于她的舞臺。她將會是一顆恒星。一直發光發熱。她為自己的想法而堅持，為自己的夢想而拼搏，為自己的機遇而展翅，她愿意飛翔，借助一陣風的力量，借著飛來散發耀眼的光芒讓更多的人知道。

她可以傲視蒼穹。她不會再逃避，不會再放棄，不會再懦弱，會一直一直用自己的堅持用自己血性飛翔于天地間。

即使不諳世事，即使有些偏執，即使未曾經歷，但這些又有什么關系，這一秒的堅持就是下一秒的驕傲。年輕的我們不會止步不前，即使頭破血流，即使韶華傾覆，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對我們繳械投降。下一次，世界精彩處見。

不諳的我們依舊可以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