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業市場風險管理的研究進展

文/劉秉華 趙君彥 彭紫瑞

（河北農業大學）

奶業振興的基礎在于奶牛養殖業。自2008年三鹿牌“嬰幼兒配方奶粉事件”后，我國奶業發展面臨眾多因素的制約。養殖成本不斷增加、國外低價奶粉的進口沖擊、乳品企業與奶農利益聯結機制不完善、供需結構性不合理等因素，導致我國生鮮乳價格波動幅度加大，奶業市場風險日益凸顯，牧場收益不穩定、虧損嚴重甚至退出該行業，削弱了整個奶業產業鏈可持續發展的基礎。因此，探索建立適合我國國情的奶業市場風險管理機制，保障牧場收入穩定，促進產業健康發展，是奶業振興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

1 奶業市場風險的內涵

1.1 農業市場風險的概念與分類

國內外學者普遍認為農業風險主要包括自然風險與市場風險。隨著風險來源的多元化，農業風險分類進一步細化。Hardaker等（2004）認為，農業風險還應包括貨幣、制度、融資、法律等風險[1]；Musser等（2002）將農業風險分為生產風險、經營風險、財務風險、法律及人力五類風險[2]；曾玉珍等（2011）根據風險損失原因將農業風險分為五類：自然風險、市場風險、科技風險、社會風險和國家風險[3]。

自然風險一般指受大自然不可抗因素引起的農業損失，如寒冷、干旱、洪澇、病蟲害等，市場風險內涵的界定則有所差異。Moschini等（2000）認為，市場風險是由于農業生產者在生產和投入時，其價格可能出現不利變化，如供求、價格波動、信息不對稱等[4]。國內部分學者則將價格波動風險、生產風險、農業技術、契約風險和社會風險等都歸類為市場風險[5，6]。近期學者們對農業市場風險的界定更為集中和明晰，主要考慮市場價格波動因素。李丹等（2017）認為農業市場風險指農產品市場供求和農產品價格波動等風險[7]。張峭（2019）認為，農業市場風險是指農產品價格與農業投入品的價格可能出現不利變動，導致農業收入低于預期水平的可能性[8]。

1.2 奶業市場風險的界定

關于奶業面臨的主要風險類型的研究中，國外研究主要來源于大量的實地調研。Meuwissen等（2001）對荷蘭647 戶農戶進行問卷調查，發現價格和疫病是主要風險[9]。Bachev（2008）指出，保加利亞奶業主要面臨著自然風險、市場風險和制度風險[10]。我國學者對奶業風險分類更為詳細，可分為食品質量風險、自然風險、市場風險、貿易風險、政策風險[11，12]。

盡管學者們對農業風險的分類不盡相同，但基本一致認為奶業面臨最主要的風險仍是自然風險和市場風險，而市場風險主要表現為價格波動?；诖?，本文將奶業市場風險的概念定義為：由生鮮乳價格降低與奶業投入品價格上漲，致使奶業從業者達不到預期收入水平而造成的損失。

2 奶業市場風險的衡量

2.1 奶業價格波動研究

為了更好的理解和把握農產品價格的規律及其對經濟的真實影響，國內外學者通過大量數據，分析不同農產品價格波動的規律和特性，認為農產品價格波動具有周期性。Luo等（2011）建立GARCH、GARCH-M等模型對牛肉價格進行分析[13]，Yan等（2017）基于H-P濾波法，發現牛肉和荔枝價格波動均具有周期非對稱性[14]，而Yoon發現蔬菜價格則表現出持續的季節性[15]。學者進一步測定了不同農產品價格波動周期的長度。Twine等（2016）基于普分解法觀察到加拿大牛肉市場存在10 年的波動周期[16]，Parker等（2014）和Tsion等（2017）使用X12季節調節法分析出德國豬肉價格的波動周期為4 年且波動程度相對較大[17，18]。

我國奶業2003年和2015年經歷生鮮乳價格大幅下降，導致“倒奶殺牛”事件發生，嚴重的市場風險影響到奶業的健康發展，生鮮乳價格波動也引起了學者的關注，其波動具有周期性已形成共識[19]。在此基礎上，康海琪等（2016）運用CARCH類模型對生鮮乳價格進行實證分析，表明我國生鮮乳價格有明顯的集簇性和周期非對稱性[20]。關于周期的劃分，多采用“峰-谷”分期法，將波動分為3 個周期[21，22]。除了周期性，陳思等（2011）基于H-P濾波法分析，得出我國生鮮乳價格波動還呈現出明顯的季節性和趨勢性[23]。

2.2 奶業市場風險的衡量

傳統的衡量標準用觀察研究對象價格的變異系數、波動幅度等來判斷其價格波動風險的大小。變異系數測量數據之間的離散程度，變異系數數值越大說明風險越大，但這是一種粗略的估計，主要運用于更新理論、排隊理論和可靠性理論中，便于不同類型農產品價格風險之間的比較。荷蘭學者Berentsen等（2012）對比了荷蘭傳統牧場和有機牧場的收入風險，計算了兩種牧場的減損值和變異系數，得出有機牧場的價格風險高于傳統牧場[24]。我國學者姚霞等（2006）通過對比江蘇省耐儲存型和不耐儲存型蔬菜的變異系數，得出后者價格波動風險要高于前者[25]。

VaR風險值測量法在20世紀90年代被國外廣泛認可，它建立在數理統計的基礎之上，有很強的科學性，統一了風險計量標準，適用于綜合衡量，包括利率風險、匯率風險、股票風險以及商品價格風險和衍生金融工具風險在內的各種市場風險，應用范圍廣泛。張峭等（2010）首次運用VaR風險值測量法測度了我國畜產品的市場風險值，認為我國畜產品由價格波動導致的市場風險較大[26]。郭軍等（2013）在EVT理論的基礎上計算出VaR值，測量我國豬肉市場價格風險[27]。VaR風險值測量法也開始應用于奶業價格風險評估上，通過觀察生鮮乳月價格的具體走勢，觀察其漲幅程度，運用POT模型、K-S檢驗和A-D檢驗數據，計算出VaR值，并認為我國奶業面臨較高的市場風險[28，29]。

3 奶業市場風險產生的原因

影響奶業價格波動的因素錯綜復雜，國內外學者多根據波動的趨勢性、周期性和季節性等特征，進行了影響因素的分類研究。

影響生鮮乳價格趨勢性的因素，主要包括市場供需、生產成本、國際原料乳價格變動等。Rakotoarisoa等（2006）認為市場需求量會直接影響生鮮乳價格的上漲和下跌[30]。周明華（2014）構建了SVAR模型，對我國農產品價格波動因素貢獻度進行對比分析，結果發現，消費者需求因素和匯率變動對我國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最大[31]。也有學者從供給角度進行了實證分析，Blayney等（1990）采用經濟相關的總產量函數和總利潤函數將牛奶供給反應分解為技術效應和價格效應，得出奶牛的數量是影響生鮮乳價格波動的主要因素[32]。Tong（2012）提出以苜蓿、豆粕和玉米為主的飼料價格的變動是導致生鮮乳價格波動的主要因素之一[33]。董曉霞等（2010）分析了奶業和飼料產業鏈之間的關系，發現2005—2010年受飼料價格影響，生鮮乳價格漲幅在50%左右[34]。張秋紅（2014）分析了我國奶牛養殖成本，發現玉米和豆粕的價格在兩年的時間里漲幅達到100%以上，人工成本增長更是高達10 倍以上，其高額成本導致我國生鮮乳價格瘋狂上漲[35]。此外，王惠惠等（2015）認為持續低迷的國際奶價會不斷壓低我國生鮮乳的價格[36]。

影響生鮮乳價格的周期性因素主要包括政策調整和隨機風險。付蓮蓮等（2014）采用多元逐步回歸方法確定了影響農產品價格波動因素。結果表明，貨幣和通貨膨脹是影響農產品價格的主導因素，城市居民收入的影響不明顯[37]。Paura等（2016）分析了牛奶的供應和需求，得出牛奶價格取決于全球經濟和政府政策，也受地理位置、季節性和原材料價格影響的結論[38]。Vargova等（2018）收集了維斯格拉德2005—2017年原料乳價格月數據分析，結果發現，不同產區的生鮮乳價格是相互影響的[39]。王娜等（2017）收集了2007—2015年北京市生鮮乳產量、乳制品生產和交易、飼養原材料、社會綜合指標四項相關數據，結果發現，政府為了防止進口乳制品的干擾會提升北京市生鮮乳的價格[40]。

4 奶業市場風險管理策略與工具

4.1 農業市場風險管理策略的分類

MAFF（2001）將農業市場風險管理策略歸類為“風險分擔”，主要包括四種方式：一是要素合約，簡單的說就是生產者與要約人簽訂合約，生產者根據要約人的要求進行生產，實現資源共享；二是市場合約，提前約定農產品未來的價格進行交易，類似于期貨和期權市場；三是保險，通過購買價格保險或收入保險，將市場風險轉移給保險公司；四是多元化投資，通過種植或養殖多個品種，分散農業生產經營風險[41]。

4.2 奶業市場風險管理工具的選擇

我國學者王紅等（1999）將美國農業市場管理機制分為遠期合同、期貨合同、期權合同和政府補貼[42]。近些年來，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對奶業市場風險管理的研究則更多偏向于畜牧業保險，就是以牛奶的價格或養殖者收入為保險標的的奶牛價格、收入保險。奶牛保險是規避奶業產業風險最基本的管理手段[43]，大大減少了參保者的損失[44]。價格保險作為一種新型的農業保險產品，在1998年首次被Dismukes等人提出，認為農業價格保險可以有效的規避由價格波動帶來的農產品市場風險[45]。Cabrera等（2009）指出奶牛收入保險可確保養殖戶減輕損失和獲得保本收入[46]。Gould等（2011）對美國的奶牛收保險進行詳細分析，發現奶牛收入保險比期權策略更具有發展空間[47]。Burdine等（2014）收集了美國13 個奶業主產區的數據對奶牛收入保險進行實證分析，結果發現，奶牛保險防范市場風險效果明顯[48]。

我國在應對奶業市場風險的研究中，多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第一，通過完善我國奶業建立風險共擔的利益聯結機制，實施訂單農業來規避市場風險[49～51]。第二，建立奶業風險基金。王秀芳等（2018）提出發展奶業風險擔?；鹗潜Ｗo奶業養殖企業，規避奶業市風險的有效途徑[52]。董曉霞等（2015）等提出建立風險基金是我國應對國際奶價暴跌風暴的短期策略[53]。第三，探索奶牛價格保險。在我國，目前奶牛養殖保險僅僅是保護由于自然災害、動物疫病、意外事故導致的奶牛生理損失的死亡保險，還處于養殖業保險的初級階段。隨著我國養殖技術不斷提升，基于奶牛疫病死亡的自然風險已經不是當前奶業所面臨的主要風險，實際調研發現，傳統的奶牛養殖保險在應對自然風險時減損效果逐漸降低[54]，而市場風險凸顯。因此，我國牛奶保險需要不斷的增加新型險種，如“保價格”或“保收入”的奶牛收入保險[55]。張旭光等（2017）描述了美國奶牛收入保險的操作方式，建議我國應完善奶業期貨市場，為我國奶牛保險打好基礎[56]?！氨ｋU+期貨”模式在雞蛋保險、棉花保險中已經開始試點，一些學者開始了一些效果和意愿分析，認為這一模式使農戶產生了強烈的投保意愿并且有效分散了風險損失，提高了種養殖戶的積極性[57]。葉明華等（2016）提出，農業保險和期貨市場都是服務三農的重要風險分散工具，只有相互聯動才能更好的發揮農業金融工具之間的效應[58]。

5 研究述評與展望

5.1 研究述評

綜上所述，國內外學者對于農業市場風險的概念、分類形成了較為一致的認知。通過對豬肉、牛肉、蔬菜等不同種農產品價格波動分析和市場風險測度，方法上主要使用H-P濾波法、X12季節調節法以及ARCH模型、VAR風險價值測量法等。然而，整體上對于奶業市場價格波動和風險管理的研究偏少。奶業作為我國國計民生的重要產業，奶業振興戰略實施關系到現代畜牧業高質量發展、農民增收、食品安全和社會穩定等諸多方面。此外，奶業與其他農業產業相比具有顯著不同，比如生鮮乳的鮮活性不易儲存、規?；笸顿Y大、乳品企業處于壟斷地位等，都進一步加劇了奶牛養殖業的市場風險。在農業市場風險管理工具的選擇上，國外更側重于保險、期貨等新型金融工具，實證分析比較豐富，證實了奶牛保險對降低奶業風險有著積極的作用。國內則對奶業產業鏈利益聯結機制研究較多，多是提出某種模式，但缺乏效果評價和實證分析，并且由于保險和期貨市場發展滯后，奶業相關研究尚未開展。此外，國內雖然對生鮮乳價格波動特征研究不少，然而未能與奶業市場風險管理相結合，因此，原因分析不夠深入，策略研究缺少系統性。

5.2 研究展望

結合我國奶業振興的背景和發展趨勢，未來我國奶業市場風險管理在以下四個方面將重點探索：第一，在奶業市場風險策略上，基于整個奶業產業鏈，探究奶業市場風險的來源，從訂單、財政補貼、多元化投資、保險、期貨等多個方面提出奶業市場風險管理的綜合策略，提升奶業整體競爭力；第二，我國現代農業發展到高級階段，未來將更多關注對農業生產者收益的保護，因此，從牧場角度，基于奶農收入保護視角，借鑒國外發達國家做法，探索生鮮乳價格保險、“保險+期貨”、奶農收入保險等風險管理工具的可行性，并設計其運行機制；第三，基于具體的牧場，針對不同規模、不同養殖模式的牧場，如家庭牧場、規?；翀龅?，實證分析各種風險管理手段的效果，并提出牧場應對自然風險、市場風險、政策風險等量身定做的個性化風險管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