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行的時光問聲好

文/阿杜

一

上了高中，第一件事就是軍訓。

在軍訓時，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瘦瘦高高的男生是劉默然。雖然他的樣子和過去完全不同了，以前他是小胖子，個頭還沒我高，一張臉又胖又圓，隔了三年的時光，他仿佛脫胎換骨，長高了，變瘦了，就連那張臉也變得瘦削了，但他左眼角那粒黃豆大的黑色胎記依然醒目地告訴我，他就是劉默然，我小學時的同桌。

班上的女生都在悄悄議論，說劉默然長得好看，像極了某個明星。我不認識那個明星，放學回家后，刻意上網搜索，覺得還真有幾分相像。同樣瘦長的臉，高挺的鼻尖，深邃的眼神，只是劉默然更年輕，朝氣蓬勃，臉上零星幾粒“青春痘”正恣意盎然地怒放。

我不知道劉默然有沒有認出我？畢竟我們三年沒聯系了。自小學畢業后，我們進了不同的初中學校。聽說劉默然的父母買了學區房，他上實驗中學，那所學校軍事化管理，抓得緊，校風好，每年都有很多學生考上一中。我按劃片進的中學一般，最后只有我一個人考上了市一中。

三年間，我們從沒聯系過，以前的班級QQ群也沒見他登錄過，我們都與他失了聯系，我也再沒聽到過關于他的消息。

二

看見劉默然，我心里很激動。畢竟我們曾是同桌，雖說以前因為他胖，我嫌棄過他，但我也幫助過他，何況那時年少，爭爭吵吵是常事，他應該不會耿耿于懷的。我等著他來找我說話，畢竟他是男生應該主動，沒想到一個星期過去了，他看見我就像不認識一樣，就連我故意站在他面前，他都視而不見。我很生氣，既懊惱自己的激動，又憤怒他的無動于衷。“有什么了不起，不認識就不認識，我才不稀罕呢！”我憤憤地想。

課間休息，看見他和別人說話時，我會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向他，默默望著他瘦高的背影發呆。他是故意的嗎？他一定是故意的，我的樣子跟以前變化不大，就算是女大十八變，他也應該能認出我呀，畢竟我們小學同桌了五年呀。

擦肩而過時，我揚起頭冷冷地瞪他，目光凜然，我猜他應該感受到了我眼中射出的“飛刀”。有一天放學后，我在教室出黑板報時，沒想到，他竟主動過來搭腔。他走過來問：“你需要幫忙嗎？我畫畫不錯，可以畫插圖。”我愣了，左右看看，身邊并無其他人。我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既然想幫忙，那為什么要假裝不認識我呢？難道讓別人知道我們是小學同桌很丟臉嗎？

“不用，我自己會。”我很堅決地拒絕了。雖然我知道，他小學時畫畫就很棒，但他既然裝作不認識我，那就不必假惺惺來幫忙。劉默然沒走，他站在我身后，突然問：“我們以前是不是就認識？我感覺你對我有什么誤會。”我懷疑自己聽錯了，轉過頭，疑惑地打量他。

失憶嗎？我才不相信偶像劇中才會有的情節，會在現實生活中發生。

三

劉默然開始主動跟我打招呼，但我依舊不搭理他。心里的氣還沒消呢？我很想不通，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裝的，難道他真的忘記了以前的事？他得了失憶癥？

劉默然一次次主動對我示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同桌悄悄問我：“劉默然那么主動，你怎么不回應呀？班上好多女生都嫉妒你呢，畢竟他長得那么帥。”“你喜歡你去接受，反正我討厭他。”我憤然地回應，想著他最初對我的視而不見我就怒火沖天。“我倒是想接受，可人家喜歡的是你。”同桌酸溜溜地說。我沒再說話，心里卻不由在想：劉默然喜歡我？鬼才相信。或許，他只是想知道我為什么討厭他罷了。

果然，一段時間后，有天體育課結束時，我正在收拾體育用具，劉默然也留了下來，他一直跟著我，似乎是鼓足了勇氣，開口問我：“杜雨茜，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能告訴我原因嗎？”我瞥了他一眼沒作聲。“你說話呀，如果我以前得罪過你，我向你道歉。我確實忘記了很多以前發生的事。”劉默然說。

“你忘記了很多以前發生的事？”我聽完他的話，驚訝又疑惑地反問，眼睛緊盯著他的臉。他點點頭，眼神有瞬間的黯淡。“你得失憶癥了？”我緊追一句。

四

原來在小學畢業的那個夏天，劉默然有次坐他媽媽的摩托車去上畫畫課時，被一輛汽車追尾了，頭部受到猛烈撞擊，顱內出血動了大手術。“手術很成功，只是我忘記了很多以前的人和事……”劉默然說，他平靜的表情和語調，仿佛像在述說別人的故事。我看著他，眼中悄然濕潤，怪不得他會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消失了……他在醫院住了一年多，但我們都不知道這事，也就沒有人去看過他，我想他那時一定很孤單、很煎熬吧。

“你的頭現在還會疼嗎？”我關切地問。知道原由后，我懊惱極了，很后悔之前對他的冷淡，于是我紅著臉說：“劉默然，對不起呀，我之前還以為你不想認我這個老同桌呢。”

“我們以前是同桌？”劉默然聽我說完，開心地反問，然后就滔滔不絕地問我以前的事。

“我以前是個小胖子吧？看照片時，我都不知道那是誰，很多事情，都是我爸媽后來慢慢告訴我，我才漸漸記起來的。”

“我那時會淘氣嗎？班上的同學有沒有討厭我？”

……

劉默然接連問了我很多問題，我望著他急切的樣子，笑著說：“是呀，你那時有點胖，淘氣嘛，一點點……”

五

同桌見我突然和劉默然走得很近，又悄悄問我：“你接受劉默然了？”我故作神秘，笑著說：“你認為呢？”劉默然的秘密，我不想說，但我決定要跟他重新建立友誼，幫他找回那些他已經遺忘的童年趣事，畢竟我們的生命中，每一段時光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我周末帶著劉默然去找以前的老師和同學，我們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去近郊燒烤，一起回憶往事，讓他在沒有任何壓力的情況下，一點點找回曾經的美好記憶。

我不知道，他到底能夠記起多少往事，但那有什么關系呢？只要他還記得曾經的快樂就可以了，記得他有過一群愛笑愛鬧的老同學，記得有我這個老同桌，一切足已。

我很感謝生命中的再次相遇，既然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我不想辜負。我也很感激他的信任，我愿意陪著他一起向遠行的時光問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