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韜 劉曉非
(沈陽大學美術學院,遼寧 沈陽 110004)
“大成若缺”的中國古典哲學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中國人對于美的定義,也因此帶來了留白。悉數我國歷朝歷代的藝術作品,我們可以發現這一創作手法最早出現于先秦時代,宋代時發展至頂峰。自此之后,畫中留白似乎成為了中國繪畫的專屬技法。而在中國,詩畫同源已是老生常談,所以留白這一藝術表現手法,由于布局和意境的需要,也常常被移植到詩歌的創作中去。
受哲理的影響,歷代中國畫家把“氣韻”作為繪畫的最高藝術境界,畢生追求不懈[1]。最早在中國畫理論中提出“氣韻”一說的,是南朝齊國畫家謝赫,他在《古畫品錄》中說:六法為:氣韻生動是也,骨法用筆是也;應物象形是也;隨類賦采是也;經營位置是也;轉移模寫是也。從此,作為六法之首的氣韻逐漸成為了一眾國畫家追求的至高法則。而留白,則是詮釋作品氣韻生動的最好方式。
氣韻生動,不外乎一個“活”字,不矯揉造作,不墨守成規。國畫中常見的云,水,遠山和光線的“活”,大多數就是通過留白技法展現出來的。另外,氣韻生動也可以通過畫面明快的節奏感來表現。而留白技法的使用正好可以使畫面巧妙突破限制,通過筆法或構圖的使用,在畫面中留下空白。另外,中國畫不僅需要畫出物體的本來面貌,更為重要的則是將其內涵在作品中進行體現,能夠實現創作時的情感表達,通過圖畫的構圖來實現氣韻與情感的相互結合[2]。我們可以說,留白技法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構圖法,不僅滿足了國畫的氣韻生動,也能夠通過大面積留下的空白渲染意境,從而達到主觀與客觀的結合。
國畫作品中追求的藝術境界是一種情境交融的文化素養和精神訴求所產生的氣韻之美,將自己的思想價值觀、審美意趣通過國畫作品展示出來[3],而詩歌的意境,是詩美的集中體現,是詩歌突出的藝術特征[4]。
詩歌是一種對個人情感及生活的高度概括的藝術語言,它并不能像小說或劇本那樣全方位的對人或事物進行透徹的描寫。概括,就必須對詩歌的內容進行取舍,如何用最簡潔的語言描述盡可能多的內容,就是中國古今詩人必須要思考的問題。設置和留下空白,是詩人在進行詩歌創作時所進行的一種審美選擇。
與中國繪畫相同,留白一樣能烘托作品的意境。詩人作為創作主體,意境的創造必須將主觀與客觀結合,詩中好的意境,能讓美感大于意象的堆砌。
除去雜質,留取精華,是今人對傳統文化取舍的態度,近代西方文化的傳入,讓聰明的中國人認識到了一味地延續傳統,并不是最正確的選擇。新體詩的發展就是很好的證明。而我們的國畫也在這史無前例的動蕩中,展現出百家爭鳴的態勢。
齊白石的《借山圖卷》是他于1902年外出遠游時積累下的作品,與“四王”山水畫風倡導的“皴擦點染”不同,齊白石用了大量的留白,簡簡單單的幾處勾勒,這些名勝便躍然紙上。如《洞庭君山借山圖》。齊白石對畫面的布局獨具匠心,畫面中沒有對于水紋的刻畫,紅日藏在薄云后,孤零零的君山臥在畫面一角,寥寥數筆,卻能讓觀者看出洞庭湖的浩渺,仿佛洞庭湖在紅日的映襯下波光粼粼,水是“活”的,云也是“活”的。此之謂“無畫之處皆成妙境”是也。
李可染的這幅《雨后春山半入云》正是對留白藝術的很好的詮釋。與齊白石《借山圖卷》的簡潔不同,李可染在這幅畫中用重墨渲染了山脈,淡青色的梯田臥在山腳下。在這幅畫中,李可染并沒有對云進行專門的渲染,只通過對若隱若現山脈的刻畫,便讓觀者感受到云海翻騰的景象。同時,山脈出現在畫面中間,云海也襯托出山脈在畫面中主體的地位,也讓畫面表現的場景更為深遠,仿佛觀者親身走在這綿延的山脈中。
這首《無題》之一是一首愛情詩,表達了作者對心上人欲說還休的心理。
詩歌雖然是用來表達感情的,但在這首詩中,詩人表達的方式卻是含蓄的,理智的。[5]詩人使用了留白的手法,從“三日前山中的小水”,到“屋前屋后的一片春潮”,詩人所展現的不僅是春潮泛濫,更是含蓄的表達出了對女子的愛意。詩歌創作的方法有很多種,可以從正面描寫也可以旁敲側擊,但詩人的這種猶豫的心境,或許只有留白的表達才能讓讀者感同身受。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此句作為詩眼,已經廣為傳頌在人群之間。只這一句,便將作者后悔的心情直接展現在讀者的眼前,詩歌的張力也在這句中體現的淋漓盡致。若單是一句“梅花落滿了南山”還會有這樣的效果嗎?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沒有“后悔的事”,梅花落滿南山的美感一定會大打折扣。由此可見,這首詩的留白便是“后悔”與“梅花”之間的空白。
開頭的“梅花落了下來”和“梅花落滿了南山”交相呼應,這中間的一段距離也是需要讀者進行再創造的。
結論:畫中有詩,詩中有畫。留白,是兩者眾多聯系中重要的一點。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大體得知現當代中國山水畫與中國詩歌留白藝術的共性與個性有以下幾點。
兩者的共性首先體現在其烘托作品的意境的功能。其次是襯托作品中的主體。再次是其讓詩歌的語言更加精煉 讓畫面內容更為含蓄。
而兩者的個性體現在表現方式的不同上,留白在國畫中更像是一種構圖法,通過對畫面的裁切來進一步表達畫家想要表達的事物。而留白在詩歌中,更像是詩人為了增加詩歌張力而采取的修辭手法,主觀上將事與物之間的距離不斷擴大,給讀者營造想象的空間。
兩者在中國悠久的歷史進程中不斷受到中國古典哲學的影響,雖然二者的留白藝術不盡相同,但詩與畫同作為中國藝術的瑰寶,沒有優劣之分,都能給人以美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