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

翁貝托·埃科

我做了一些計算，也鼓勵我的同行都自行計算一番，然后告訴我正確與否。一個非閏年的正常年有8760小時，假設每天睡8小時，花一小時起床、刮胡子、穿衣服，半小時刷牙和上廁所，用不超過2小時的時間吃飯，我們就用掉了4197.5小時。另外花2小時在市區亂轉，每年又要用去730小時。

每周教3門課，每門課2小時，還要抽一個下午給學生開小灶，那就又用掉了100小時。我花在大學里的時間（我將教學工作濃縮于20個星期里）是220小時，外加24小時的考試、12小時閱讀論文、78小時開系務會議和委員會議。平均每年讀5篇論文，每篇平均350頁，每頁起碼讀兩遍（一遍修訂前，一遍修訂后），以每頁3分鐘計，要花掉175小時。較短的論文大多由助理代勞，但還是需要開6次討論會（每次讀4篇，平均每篇30頁），閱讀加上初步討論，以每頁5分鐘計，又要花掉60小時。這還不包括我自己的研究，已經花了569小時。

我編輯了一份符號學雜志，每年出刊3次，共約300頁。不算閱讀稿件和退稿的時間，以每頁10分鐘計（評估、修訂、校對），一共要花50小時。我又主編了兩種與我的本行有關的學術系列專著，一年6本書，總頁數算它1800頁，以每頁10分鐘計，又花去300小時。我自己著作的翻譯工作——論文、書、寫給報刊的文章、研討會上宣讀的論文等，只考慮我可以進行核對的文種，我每年要讀1500頁，以每頁20分鐘計（閱讀，對照原文，跟譯者面對面或者電話、書信溝通），這又是500小時。還有我自己的寫作，即使不包括寫書，光是論文、雜文、報告、授課筆記等，加起來輕輕松松就超過300頁。如果再加上思考、做筆記、修訂、發呆的時間，每頁起碼花一小時——又是300小時。我每周的雜志專欄，以最樂觀的估計，要選題材、做筆記、參考幾本書、打草稿、刪節到適當長度、口述、寄走，每周又得花3小時，乘以52周就是156小時。最后還有我的郵件，雖然還有很多來信未回，但是我每周要奉獻3個上午（從9點到13點）回信，這就占掉了624小時。

我還計算出來，光是去年，我只接受一成的邀約，并只參加跟我的專業有密切關系的研討會，以及在若干無法推辭的公開場合露面，我竟然投入了372小時。又因為很多這類活動在國外舉行，旅行要花費323小時以上。

以上加起來，一共是8121.5小時，從每年的8760小時中減去，我就剩638.5小時了。換言之，我每天有100分鐘，可用于吹牛、會友、看病、購物、運動、看戲。你看得出，我還沒有算進閱讀工作范圍以外圖書的時間（雜文、漫畫）。假設我利用旅行的時間閱讀，223小時，5分鐘讀一頁，我有可能讀3876頁，約相當于300頁的書13本。還有吸煙又如何？每月就算60支吧，如果抽一支煙要花半分鐘（找煙、點煙、熄煙），一共就是182小時。太奢侈了。我必須戒煙。

（孤山夜雨摘自微信公眾號“經典短篇閱讀小組”，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