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該怎么應對中國影響力

羅伯特·D．卡普蘭 徐寅

現年67歲的卡普蘭，他擔任著名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的高級研究員、美國國防部國防政策顧問小組委員等職，被美國著名政治雜志《外交政策》評為“全球最偉大的100位思想家”。在新近撰寫的這篇題為《美國必須做好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中華帝國》的文章中，卡普蘭認為，盡管近現代的歐洲殖民體系已經消亡，但帝國始終以某種形式存在著。那么，當今的“帝國時代”究竟是什么樣子呢？為了應對這種形勢，美國應當制定怎樣的大戰略？就這些問題，文章試圖給出答案。本刊將此文轉載于此，僅供讀者甄別與批判閱讀。

當今世界為中國“量身定做”

文章認為，自二戰以來，美國一直是一個“只缺名分的帝國”。在其他國家看來，它的影響是永久存在且不容置疑的。然而，今天，這一成為帝國所需的“永恒感”正在消失。國家實力不僅關乎經濟和軍事，還體現在道德層面。如今的美國反復無常，信守諾言的形象大打折扣，因而，歐洲和亞洲的盟友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其能否永?！暗蹏钡匚?。

在美利堅帝國衰敗的同時，一個新帝國正在取而代之——“中華帝國”。這個帝國并非中國，其幅員遼闊，以漢民族的“農耕搖籃地區”為核心，往西，經過中國的穆斯林地區和中亞延伸至伊朗;南面，從南海經過印度洋，沿蘇伊士運河北上，抵達地中海東部和亞得里亞海。這是一個建造在公路、鐵路、能源管道和集裝箱港口之上的龐大帝國。

文章指出，地緣因素在當代國際政治中仍發揮重要作用。印度洋通過馬六甲海峽、巽他海峽和龍目海峽與南海相連，對于北京而言，控制“大印度洋地區”的關鍵在于支配南海。中國不是無賴國家，其海軍在南海的活動有明確的地緣政治需求。

除南海之外，“中華帝國”的另一處地緣邊疆，是中東和非洲之角。在該地區，數以億計的穆斯林并不像渴望尊嚴和正義一樣向往西方民主。所謂的“阿拉伯之春”與民主無關，而只是中央集權遭遇的一場危機。盡管腐敗低能的專制制度正在遭到抵制，但這根本不能表明當地已經從制度上做好采納議會制的準備，伊拉克、利比亞、也門、敘利亞等國便是很好的例子。

卡普蘭認為，如今的世界幾乎是為中國“量身定做的”。長期以來，美國的對外政策總是帶有“傳教士式的沖動”，而“中華帝國”則無須受其所累。在歐洲和遠東之間，歐亞非大陸上的這片廣大地區是國際政治的關鍵，但對西方議會政治并不“感冒”。中國人不會對其他國家進行有關應當建立何種類型政府的道德說教，但會切實地給東道國帶來經濟發展的動力。全球化在很大程度上與集裝箱貨運有關，而中國恰恰是這一領域的“大師”。

中國在文化等方面的優勢

文章指出，中美已經進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斗爭。人類歷史上，過去的戰爭一直是以兩軍在物理戰場上正面廝殺的形式展開的。如今，戰爭正更多地由物理層面轉向精神層面，文化的重要性因而變得更為重要。

在文化方面，中國有著獨特且強大的文化有機體。任何去中國旅游過甚至只是仔細觀察過中國的人，都會意識到一點：在中國社會，“公”和“私”之間沒有明確的界限。其原因不僅僅在于政治體制，也在于中國人在價值觀和目標上比美國人有著更強的凝聚力。

卡普蘭注意到，儒家社會崇拜長者，西方社會崇拜年輕人。中國人從學校學習到的是國家自豪感，而美國卻正在沿著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其校園教育使得未來的美國領導人不再對本國傳統引以為傲。

卡普蘭認為，中美競爭實際上是一場帝國之爭。在這場競爭中，中方占據著優勢，因為中國人有著更悠久的帝國傳統，并對自己的歷史引以為豪。中國人大方地追憶歷史上的朝代和帝國，并從中尋找在現實中有所作為的理由，而美國的精英們則越來越多地受到歷史虛無主義的困擾。

中國的另一優勢，是優秀的領導人。卡普蘭認為，就對外交事務的戰略思維能力而言，冷戰后的美國總統普遍要遠遠遜色于冷戰時期的美國總統。尤其是現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根本不適合擔任高級領導職務”。反觀中國，現任國家主席習近平要比任何一位冷戰后的美國總統都要出色。他自律，具有戰略思維，勇于展現國家實力，曾在各級崗位得到歷練，訓練有素。其擔任國家領導人，不是出于個人野心，而是“確實想要做一些事”。

誠然，中國國內存在著各種緊張因素。例如，到21世紀20年代末，中國有可能遭遇如今在巴西等拉美國家出現的中等收入陷阱，從而影響“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但是，華盛頓的決策層和戰略界切不可認為自己比中國人更優越，或認為美國才是命運之神眷顧的一方。

關于美國應采取的大戰略

文章認為，美國媒體往往將俄羅斯描繪成十足的壞蛋，但對中美競爭的嚴重性卻估計不足。與俄羅斯相比，中國的經濟遠遠更為發達，政治制度更為成熟，文化也更強大?？ㄆ仗m認為，美國應結束“9·11”后在中東開始的軍事冒險。繼續在當地保持軍事存在的“自耗”行為，只能使中國奪得全球頭號大國寶座的道路變得更為平坦。放眼全球，最具地緣戰略意義的地區當數印太，而決定美國在該地區未來地位的關鍵，是印度和中國臺灣。

印度不是美國的正式盟友，鑒于其有著很強的國家自豪感，在地理上又毗鄰中國，今后也不太可能正式加入美盟集團，但其不斷增強的人口、經濟和軍事實力，加上制霸印度洋的地理位置，使其成為對華的天然牽制力量。因此，美國即使在絕口不提美印正式結盟的情況下，也應竭盡所能發展印度的實力。一個日益強大的印度與中國并存，從未被拉入中國的勢力范圍，還與美國保持非正式的同盟關系，將是判斷是否成功遏制中國的依據。

至于臺灣，卡普蘭妄稱，臺灣是美國二戰后在歐亞建立的自由世界秩序的成功典型。一旦有跡象表明美國不能且不愿防衛臺灣，便意味著美國將喪失在整個東亞的戰略支配地位。目睹美國實力的衰敗，從臺灣島以北的日本到以南的澳大利亞，美國的地區盟友除了與中國達成妥協以獲得安全上的保障，別無選 ?擇。兩岸統一，還將在事實上確認中國對南海的實際支配權。屆時，中國在印度以東和以西兩個方向的港口建設活動，將使得解放軍海軍可以暢行兩洋。

卡普蘭強調，大戰略的本質是辨別何為重要，何為不重要。目前，美國的戰略目的決定了印度和中國臺灣的重要性，要遠高于敘利亞和阿富汗等地。值得注意的是，印度和中國臺灣受美國海上力量的影響很大，而中東廣袤的沙漠地區所受影響則要小得多。

此外，大戰略不是關于應該在海外做什么，而是關于如何根據國內的經濟和社會形勢在海外采取行動。卡普蘭指出，在美國國內存在著“三年法則”，即無論一場軍事沖突有多么必要，在開始之初的支持率有多么高，美國民眾能接受的時間期限只有三年。

有鑒于此，與中國的長期競爭應保持非暴力，避免流血成本。美國應在不公開宣戰的情況下，在網絡、經濟、海上、外交等多個陣線對華展開競爭。要想實現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華盛頓不應將注意力過多地集中到一個地區，如南海。中美關系錯綜復雜，涵蓋面廣，不能簡化為某個地區的軍事沖突。軍事、貿易等領域的競爭不應單獨進行，而應通盤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