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小犬（連載五）

許廷旺

·導讀·

暑期，我去草地，注意到一個男孩，七八歲的樣子，陪伴在他身邊的是一條牧羊犬。這是一條很普通的牧羊犬，沒有高大的身材，更缺少兇猛的性格。它像男孩一樣，看到陌生人就遠遠地躲開。當他們獨自相處時，又是那么的融洽。我經常看到男孩對牧羊犬說著什么，它靜靜地蹲坐在那里，耐心地聽著。一次，我看到男孩與牧羊犬嬉戲，一人一犬滾在一起。最后，牧羊犬騎在男孩身上，伸出柔軟、猩紅的舌頭舔舐男孩。男孩雙手捂住臉，咯咯地笑。

遇到牧民達索

小犬特努固勒遠遠地把蘇木甩在身后了，可它卻不得不停下來，眼前出現了多條路，它不知沿著哪一條路走下去能找到敖登，能找到老額吉。它沮喪地望著茫茫草地。

它的記憶漸漸地復活了，模糊地回憶起草地上有一條土路，它是從那里離開敖登的，又是在那條土路上遇到了老額吉。在它的腦海里，那條土路越來越鮮活，敖登和老額吉都站在那里，等待著它。

小犬一臉沉思地望著一條延伸進草地深處的土路，堅定地邁開四肢，信心十足地走去。它走了整整一天，沒有看到一座蒙古包，也沒有看到一個人。晚上，它就露宿在野外。夜里，從草地深處傳來狼悠長、有力的嗥聲，它再也不敢入睡了，仿佛狼就在附近，要襲擊它。它膽顫心驚地打量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仿佛附近又有狗群的身影，發出細碎的吟叫。

天邊出現一縷金色的霞光，它有著奇異的魔力，幾乎在眨眼間，就把天空染出斑斕的色彩，天空變得富麗堂皇。

小犬又上路了。經歷了大半天的行走，從遠處傳來羊的叫聲。它興奮極了，像風一樣跑了過去。不知什么時候，它身上毛的顏色變成了金黃色，身體也變得緊繃，不像原來那么難看了。

漸漸地，羊群清晰起來，人也清晰起來。它卻放慢腳步，目光灰暗了，一臉失望的神情，這不是它所熟悉的羊群。

小犬一出現，就引起羊群主人達索的注意，他眼前一亮，迅速地看了看小犬身后。小犬身后空蕩蕩的，他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草地上經常有走失的牛、羊。這些走失的牲畜對種群有著本能的依戀，只要看到種群，總要積極加入進去。遇到這種情況，草地的牧民會暫時收留這些走失的牲畜，等主人找上門來，再還給他們。但草地上很少有走失的牧羊犬。

達索看到小犬一身狼狽的樣子和身上遍布的傷痕，一眼就判斷出這是一條沒有主人、四處流浪的小犬。小犬相貌英俊，身體健壯，馬上就要成年了，他可以把小犬培養成一條合格的牧羊犬。他之所以強烈地要收留小犬，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牧羊犬。

達索一臉笑容，沖小犬招了招手。

小犬太熟悉這個動作了，敖登沖它招過手，老額吉沖它招過手，那個司機也曾向它招過手，但隨著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它對這熟悉的動作不敢再抱有任何幻想。

小犬長時間審視著達索。

達索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身上拿出一塊奶豆腐，可一想到這是他的食物，又有些舍不得。但他轉念一想，能用一塊奶豆腐換來一條聰明的小犬，還是很值得的。即便如此，達索掰下一小塊奶豆腐拋給了小犬。

小犬對這個動作非常熟悉，當初敖登就是這樣做的，但敖登是心甘情愿這樣做。老額吉也做過這種動作，老額吉遇到小犬就像遇到孩子，沒有談任何條件，把僅有的一塊奶豆腐給了小犬。可眼前這個人好像懷著某種目的，他的目光總是在小犬身上溜來溜去，表情里閃動著狡猾與陰險。小犬沒有跳起接住奶豆腐，奶豆腐掉進草叢里。小犬輕輕瞟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到達索身上。

達索看到小犬如此的警惕，臉上如花的笑容漸漸失去了光澤與鮮活的色彩。但為了能得到小犬，他不得不強壓下怒火，向小犬示好。

小犬看了看達索，目光滑向奶豆腐，喉嚨滑動著。它的視線又轉向四周，環視著四野。

達索明白了小犬的意思，狠狠地拍了一下頭，向后退了幾步，雙手一攤，好像說：這下你應該放心了吧？

小犬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達索，瞄了一眼奶豆腐，撩撥神經的香味兒源源不斷地往鼻孔里鉆。它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情不自禁地伸出舌頭，舔舐著嘴角。

達索看到這里，心花怒放，只要把握好分寸，這條聰明、機警的小犬早晚是他的。

“吃吧，吃吧。”達索大方地又拋出一小塊奶豆腐，語氣豪爽極了，“這些都是給你的。”

小犬腹部聳動著，那是饑餓的原因，但它還是不放心，擔心這背后有什么不測。

達索一臉望眼欲穿的表情，張著嘴，恨不得替小犬把奶豆腐吞下去。就在這時，小犬躥了過去，舌頭匆匆一卷，把兩塊奶豆腐卷進嘴巴里，囫圇地咽了下去。

達索看得眼花繚亂，只感覺小犬身子一晃，奶豆腐就消失了。他樂得眉開眼笑，這是一條機靈的小犬。

達索知道小犬饑腸轆轆，他要吊住小犬的胃口，用奶豆腐作誘餌，最終把小犬俘虜了。

果然，小犬上當了。小犬吃下整整一大塊奶豆腐后，忘了尋找敖登和老額吉的事情。它跑了一天一夜了，疲憊不堪，吃飽后，昏昏欲睡。

小犬醒來后，奶豆腐早已在胃里融化開，它感到口干舌燥，急需要飲水。

達索好像能掐會算，知道小犬口渴了，把皮囊里的水一點兒不剩地給了小犬。

小犬沖達索眨動著眼睛，目光亮晶晶的。小犬望著茫茫草地，順勢倒臥下來，把尋找敖登和老額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小犬對達索產生了一份難得的好感，就在它饑腸轆轆時，達索及時送上了食物。

小犬懂得知恩圖報，哪怕是一塊奶豆腐，它都要回報——做達索的牧羊犬。

達索像做了一場夢，沒有想到就這樣輕易地收留了小犬。他還是不放心，明明知道小犬沒有主人，四處流浪，但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望著遠處，擔心有人找上門來，領走小犬。他早早結束放牧工作，向小犬招招手：“回家，回家嘍！”

小犬翻身爬起，緊緊跟在達索身后。

達索喜出望外，小犬好像生來就是一條牧羊犬，知道如何把那些掉隊的羊或是要離隊的羊管理得井井有條。

小犬是兩條優秀牧羊犬的后代，對管理羊群的工作無師自通。

盡管小犬就在蒙古包附近過夜，但達索還是不放心，擔心小犬半夜溜走，晚餐用最豐盛的食物招待小犬。他始終擔心有人找上門來要回小犬;他更不敢相信，這么優秀的一條小犬竟然沒有主人，到處流浪。四五天過去了，一直沒有陌生人出現，他才把心放進肚里。

從此，小犬盡心盡力地幫助牧民達索，把羊群管理得井然有序。

（留在達索身邊的小犬忠心耿耿，但心中仍然惦記著老額吉。達索會是小犬最終的主人嗎？精彩請看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