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月季傳播簡史：從“月月紅”到“中國紅”

范選偉

(鄭州工程技術學院 文化與傳播學院，河南 鄭州 450044)

月季原產于中國，在中國的栽培歷史悠久,可以說是世界上栽培最廣的花卉。現代月季是世界上品種最多的花卉，約有3萬多種。 辭海對月季的解釋為：月季花屬薔薇科，低矮直立落葉灌木，有刺，或近無刺。奇數羽狀復葉，小葉3—5片。夏季開花，花數朵同生，偶單生，深紅至淡紅色，偶白色，產于我國。[1]月季也稱為“斗雪紅”“四季花”“勝春”“月月紅”。在中國，華北地區的月季屬半常綠灌木花卉，花期在4到11月之間；在南方，月季屬常綠灌木花卉，真正實現了月月花開。

月季的發展傳播過程比較復雜，梳理月季傳播史，可知中國古老月季向歐洲的傳播決定性地促進了現代月季的誕生。之后，現代月季又重新傳回到中國，又推動了中國現代月季事業的前進。可知，中國月季在世界上進行雙向和多向傳播。

一、中國古老月季的發展

月季在中國的生長繁育歷史上最早的記載是距今2000多年前的漢武帝時代，當時在上林苑中已種植了多種月季。中國的古老月季具有花型大、花瓣多、色麗花香的優點，是世界現代月季之母。其中，最有名的是“月季之母”——月月紅。月月紅，莖較纖細，常帶紫紅暈，有刺或近于無刺，小葉較薄，帶紫暈，花為單生，紫色或深粉紅色，花梗細長而下垂，品種有鐵瓣紅、大紅月季等。

我國進入大唐貞觀盛世后,大量種植月季，當時，種植月季不僅為了觀賞,還用于飲用和食用。到了宋代，園丁們開始用無性繁殖手段來扦插育苗，還利用自然授粉獲得種子來進行實生苗選育新品種。經過數代園丁的精心栽培，選育出了與現代月季性狀相同的一年四季開花的月季品種。宋代宋祁的《益部方物略記》一書，描述月季花：花亙四時，月一披秀，寒暑不改。宋代月季的栽培已十分廣泛，北到洛陽，西南到四川，東南到福建，都有大面積種植，但是其它地方一般多是紅色月季，而洛陽品種最多，已有了黃色月季。周師厚在《洛陽花木記》中還特別標出深紅色品種，可見當時的紅色月季已經不止一個花色品種了。宋代的迂叟在《月季新譜》中記錄當時洛陽月季名品有銀紅牡丹、六朝金粉、春水綠波、漢宮春色等四十多種。而且當時人工栽培月季的技術已經達到了非常高的水平。唐朝時，我國月季的栽培地區主要在陜西、河南一帶。宋朝時，我國月季栽培地區主要在洛陽、蘇州、揚州等地。明朝和清朝時，月季的種植更是遍及長江南北。

圖1 宋 馬遠 《白薔薇圖》

中國月季受到國人的喜愛并廣泛種植，許多文人大家的詩詞作品中會有反映。北宋蘇東坡在觀賞月季花時，聯想到自己起伏不定的人生經歷,揮筆寫下：“花開花落無間斷，春來春去不相關。牡丹最貴惟春晚，芍藥雖繁只夏初。惟有此花開不厭，一年長占四時春。”出生于河南安陽的北宋宰相、著名詞人韓琦在《東廳月季》一詩中贊嘆:“何似此花榮艷足，四時常放淺深紅。”蘇轍有《所寓堂后月季再生》：“客背在芳叢，開花不遺月。”宋朝張耒的《月季》：“月季只應天上物，四時榮謝色常同。”南宋楊萬里的《臘前月季》：“別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以上詩句描寫了月季花四時常開的特性。月季被歷代文人賦予了詩意畫意,隨著詩句穿越古今，永生在中國文化中。

明清時期，一批月季花的專著相繼問世，書中所載的月季品種有上百種。明末清初時，中國古代月季發展達到了鼎盛時期。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把月季當作藥材介紹，指出月季花處處為人家多栽插之，千葉厚瓣，逐月開放，有多種藥用價值。明代周之冕所繪的《花卉圖卷》(上海博物館藏)及《百花圖卷》里生動形象地繪畫出了有多種月季，顏色有紫紅、粉紅、黃色、白色等。

清朝咸豐、同治年間，月季的品種十分繁盛，清代評花館主在《月季花譜》序中專門記載了月季變種的方法，特別指出吳下月季繁盛，超越古今。書中記載的珍品月季有十多種，有白色、黃色、紫黑、紅色和復色品種，色色俱全。由此可知，當時的月季品種已經非常繁多了。

清乾隆時期，淮安地區廣泛采用了人工雜交方式育種，培育出了眾多的月季品種。到了咸豐與同治之際，已經有了上百種雜交月季品種。同治年間，清江浦劉傳綽專門編寫了一部《月季群芳譜》，詳細記載了淮安當地的一百多種月季品種，其中，以藍田碧玉、南海天竺、月下飛瓊、桃塢春深、西園蜜波、春水綠波6種為最佳。在明清兩朝，中國月季主要栽培在江浙、河南、山東等地區，又以江蘇淮陰、揚州、河南鄢陵、山東掖縣等地種植較為集中。此時，中國月季品種選育的技術在全世界已經達到了領先水平。中國月季繁盛之時，比歐洲人從中國引進月季的時間早了160多年。1840年以后，中國受到西方列強的侵略，國運衰敗,中國月季的命運也進入了低谷，名貴月季品種不斷消失。

圖2 明 周之冕 《花卉圖卷》

圖3 清 惲壽平《紅月季圖》

二、現代月季的多向傳播

近一二百年來，中西方的交流更加頻繁，中國月季也在交流和傳播的大潮中傳到了西方，經歷千萬次雜交，繁育出了許許多多現代月季新品種，再后來，現代月季又重新傳回了中國。

約在1733年，荷蘭的植物學家格羅諾伏獲得了一份紅色中國月季花的干標本，并進行了詳細記載。1768年，經荷蘭的賈坤核定后公布，給中國的月季花命名為：Rosa Chinensis Jacp,至今全世界都一直沿用著這個名字。

19世紀以前，西歐沒有真正的月季。有一些玫瑰，但花期也很短，每年只在仲夏前后開一次花，一層花瓣，而且花朵不大，盛開時也只有酒杯大小。1806年，有個英國商人從中國廣州出發，將中國的古老月季月月紅、月月粉、紅色香水月季、黃色香水月季四個品種帶到了歐洲，這個舉動對后來現代月季的培育起到了關鍵的作用。[2]

中國優良的月季品種傳入歐洲后，先后與法國玫瑰、英國薔薇等雜交育出許多新月季品種。經過多代育種專家的努力，終于在1867 年，法國育種家格羅培育成了真正四季開花的新品種“法蘭西”月季，這是世界上第一個雜交茶香月季。“法蘭西”從中國月季身上繼承了許多優良的基因，花朵碩大，儀態萬千，花期較長，花香濃郁，花色多樣，從粉紅到深紅到紫色，顏色豐富多彩，無論在觀賞性上還是在經濟上都具有重大價值。

“法蘭西”問世后，世界多國紛紛從法國引種，從此之后，這一種群迅速增大，到1900年時，已達到4000多個品種。這是月季演化史上的新紀元，1867年成為 “現代月季”( Modern Rose )與“古代月季”(Old Rose)的分界線，所有1867年以前的月季種群統稱為“古代月季”， 1867年以后的月季，稱為 “現代月季”。現在常見的月季，絕大多數就是現代月季。全世界公認，現代月季的生命里流淌著一半中國月季的血液。與一般的花卉相比，現代月季的花期特別長，四季常開。月季的花朵碩大，花瓣鮮艷闊厚，經久不凋，富有清香，令人陶醉。

20世紀之后，歐美日本等國掌握了有性繁殖技術，培育出了成百上千個月季新品種。而在中國大地上，由于戰亂等多種原因，大批珍稀的古老月季品種消失了。

1939年法國月季家族的弗蘭西斯·梅昂先生成功培育了一種黃色有紅色邊緣的月季，就是后來風靡全球的“和平月季”。1973年美國友好人士欣斯德夫人與女兒一起手捧“和平月季”，獻給了中國領袖毛澤東和周恩來。從此，這個遠離家鄉的和平使者經歷了近二百年的發展演化，環球旅行一周后，又回到了她的故鄉——中國。之后，我國也廣泛種植“和平月季”，并培育出了“北京和平”等月季新品種。

三、“中國紅”再創新高度

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的古老月季僅保留下了幾十個品種。后來，在全國進行了較大范圍內的調查，結果表明，幸存的中國月季品種僅在河南鄭州、江蘇淮陰、浙江蕭山等地有零星種植，有的品種危在旦夕。月季珍品桃塢春深、西園蜜波、月下飛瓊、漢宮春曉、春水綠波、南海天竹等中國古老月季竟然被國人奇跡一般地保存了下來。

20世紀初，現代月季開始在中國種植，70年代開始進行了大量引種工作。我國育種專家先后成功培育出了多個現代月季新品種。1957年，杭州的月季育種專家宗榮林利用人工授粉、自然雜交實生苗選育的方法，培育出兩個月季新品種：“黑麒麟”和“金桂飄香”，這是目前有詳細記錄的我國首批自育現代月季品種。[3]1962年，宗榮林又培育出了“北京之晨”“紫霞”“黑旋風”“春雷”“迎春”和“戰地黃花”等6個月季新品種。

1978年到1982年期間，上海的育種專家周圣希先后培育出“上海之春”“珍珠”和“青鳳”月季新品種。1980年，上海的育種專家毛洪元培育出新品種月季“浦江朝霞”，上海市月季花協會于1981年把它定名為“浦江余暉”。1994年，北京的育種專家李鴻權培育的新品種“怡紅院”獲得日本月季協會銅獎，這是中國月季新品種首次在國際上獲獎。[4]之前 ，他還培育出了“春滿園”“春雨”“景泰藍”等26個新品種。

20世紀90年代以來，鄭州自育月季新品種30多個，如“中州姣紅”“桃灼藍天”“黃河浪花”“商城風光”“鄭州春色”“綠城春風”“鄭州大獎章”“和平之光”“彩月明星”等。

21世紀之后，中國建立起了月季品種保護制度，促使現代月季的育種工作步入高潮，一大批新穎的月季品種紛紛問世。如今，月季在中國主要分布于河南、湖北、山東、江蘇和四川等省，特別是北京、鄭州、上海、天津、石家莊、萊州、沈陽、南京、青島、南陽、常州等市種植最多，品種以現代月季為主。越來越多的地方開始發展月季種植業，就連亞熱帶氣候的海南，近年來也培育出了耐熱的月季品種。在中國，月季因為品種繁多、生命力強、四季常開、花姿雅韻、氣味芬芳、花色繁多，香、色、姿、韻四絕皆備，被譽為“花中皇后”。

1987年中國月季協會加入世界月季聯合會，成為正式會員國。1987年中國月季協會一屆二次會議在天津舉行，會議建議根據我國地理區位，決定在我國的東、西、南、北、中的五個城市：常州、西安、深圳、北京和鄭州，首先建立月季中心，大大促進了這五個城市月季事業的發展。

1988年10月，月季正名會議在北京召開。1991年，《月季正名》第一集正式出版，結束了各自取名、名不符實、一花多名的混亂局面，鑒定并登錄了國外引進品種506個，國內自育品種83個，奠立了我國現有月季品種資源的基礎，對于月季育種、引種、商品生產和科學研究中正確利用品種資源起到了重大作用。

月季美艷長新，深受世界各地人們的喜愛，不僅僅是鄭州的市花，也是中國眾多城市的市花，還是多個國家的國花。在河南，除了省會鄭州外，還有8個地級城市把月季確定為市花，分別是南陽、信陽、商丘、漯河、平頂山、三門峽、焦作和濮陽。在中國，還有約40個以上的城市把月季定為市花，如：北京、天津、石家莊、南昌、沈陽、大連、淮陽、淮陰、錦州、遼陽、恩施、蕪湖、淮南、淮北、威海、萊州、常州、濟寧、青島、衡陽、西昌、長治、咸陽等，多以北部和東部的城市為主。英國、美國、盧森堡、西班牙、伊拉克、伊朗、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坦桑尼亞、摩洛哥等國將月季(ROSE)定為國花。選擇月季作為市花或國花，說明當地人民對月季的喜愛程度之高。

“中國紅”月季光彩照人，它是中國農業大學的趙梁軍、田傳衛、陳穎與趙小蘭等，在國際上首次培育出的我國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切花月季芽變新品種。“中國紅”月季因色彩艷麗，花型較大，于2008年被北京奧林匹克運動會組委會確定為頒獎儀式運動員手捧花的主花材。“中國紅”月季無論是名稱還是顏色都最具中國特色，符合奧運用花標準。充滿著生機與活力的紅色，是中國人最喜歡的顏色，象征著吉祥如意、幸福與歡樂，同時也富有向上的活力。每束頒獎花束由9支“中國紅”月季組成，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數字9被譽為至尊，代表著長長久久的美好寓意。“中國紅”月季在奧運會上的一次次亮相，讓世界認識到了中國現代月季的發展達到了新的高度。

2016年5月19日世界月季洲際大會與第十四屆世界古老月季大會在北京大興舉辦。世界月季洲際大會是由世界月季聯合會主辦，各成員國承辦的全球月季界的最高級別盛會。坐落于“月季主題園”內的全世界第一座月季博物館正式開館，以高科技互動體驗為主題的博物館給人帶來了全新的感受。此次國際性月季大會的成功舉辦，標志著中國的月季事業在新時代的重新崛起。

圖4 北京奧運會頒獎花束主花材“中國紅”

如果沒有“月月紅”等中國古老月季，就沒有全世界現代月季的出現。“中國紅”月季的誕生又標志中國現代月季的發展上了新的臺階，重新屹立于世界之林。中國月季從“月月紅”到“中國紅”的發展和傳播，對世界的月季繁榮起到了重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