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昕

(英)喬爾·W·芬勒著范枍柟譯出品:讀庫頁碼:376定價:168元
20世紀20年代初期,為擺脫電影公司托拉斯的限制,多家電影公司陸續在好萊塢落戶。到1919年,有著3.5萬人口的好萊塢已經成了美國乃至全球的電影工業中心。
日漸興盛的獨立電影公司,最顯著的特點是充分利用“明星宣傳”。這為帶領好萊塢進入黃金時代的“制片廠體系”和“明星制”奏響序曲。
20年代好萊塢最重要的發展之一,就是制片廠體系進一步成形。以米高梅、派拉蒙和福斯為首,電影工業的權力愈發集中,而隨著有聲片時代的到來,這個權力中心更加寡頭化。
在制片廠體系下,集權式管理是電影產業的特色。它們會投注大量精力發掘新明星。新人首次登上銀幕之前,靜照攝影師會先為他們拍攝肖像照,捕捉他們最為迷人的一面。經過篩選后,制片廠會將這些肖像照派發給報紙和影迷雜志,一個明星就此誕生。
制片廠總會參考預想的傳統美女形象,按照當時正當紅的套路來塑造新人。20世紀30年代時,各大制片廠里有著數不清的“嘉寶款”和“黛德麗款”女星以求復制她們的成功。如果某個演員無法歸入既定的類型,那他通常會被視為“麻煩”。
這段時期,明星特寫照是打造明星形象的首選。一個簡單背景前的大頭特寫照,非常適合在報紙和廉價雜志這些印刷質量不高的量產平面媒體上使用。巨大的底片也讓細節一覽無余,不過制片廠會雇用一批職業修片員專門負責為照片修版。資料記載當時米高梅修片團隊每天有300-400張照片要處理。

1926年,穿著條紋外套、戴著白色帽子的著名華人攝影師黃宗落,正在電影《誘捕》劇組擔任攝影指導。這張拍攝于默片時代末期的靜照,展示出那個年代電影的拍攝多么簡單。一旁的樂手正在現場演奏音樂——既能幫助演員營造情緒,還可以掩蓋片場噪音。這是在派拉蒙老廠址拍攝的最后一部電影,背景里還能看到正在作業的搬運工人。

一張標志默片時代終結的傳奇靜照:工作人員正在為米高梅片頭“咆哮的獅子”攝影錄音。

《一個明星的誕生》場景靜照。化妝師正試圖將珍妮·蓋納改造成當紅“明星款”。

1935年,麗塔成為福斯影業的藝人,左圖剛簽約的她明顯的西班牙血統外表。為了跟上流行趨勢,她做了鼻子整形、電蝕除毛(以抬高發際線)以及系列微調,變成了右圖典型的美國女孩樣貌。

葛麗泰·嘉寶所有的宣傳照幾乎都經過精心挑選和修飾,所以,能看到一張未經修版、自然而放松的靜照,實在是既難得又有趣。她的額頭和眼睛下面有幾條細紋,鼻子右邊有一顆小痣——這顆痣在所有“官方”宣傳照里都被修掉了。
在20世紀30年代,拍照、修版,并在地方或國家刊物上刊登各種黑白靜照,是當時制片廠的一項重要業務。有資料記載,攝影師卡洛·朗白在簽約派拉蒙旗下的1930年到193了年,為公司產出1700余張肖像照。單為華納拍《丑聞傻瓜》時,就曾在一天里拍了700多張照片。

20世紀30年代的葛麗泰·嘉寶。這張靜照的攝影師,是當年米高梅影業靜照部門的主管克拉倫斯·辛克萊·布爾:“我從來不用說‘保持住或是‘請別動,只要打好光,退后觀察,耐心等待。這是我拍過的最動人心魄的面孔。”
這種發展新星的方式一直沿用到50年代。明星意識到高質量的照片在電影和個人宣傳中都能起到重要作用,因此盡管疲憊,也十分努力配合。配合拍照還和制片廠的合約制息息相關,按照合同要求,所有簽約藝人都有義務拍攝宣傳照。

源自披頭士紀錄片《一夜狂歡》的靜照。60年代。積重難返的好萊塢漸漸遠離昔日輝煌,《一夜狂歡》在美國市場的成功,映襯出好萊塢已經逐漸失去了對市場的把握。

20世紀60年代的“詹姆斯·邦德”系列電影,常用的宣傳策略就是邀請媒體攝影師到松林制片廠的片場。攝影師們正在為肖恩-康納利和他最新搭檔的女演員在床上拍照。早在電影殺青之前,這類照片就已經廣為流傳,用來向世界宣布新的詹姆斯·邦德電影就要問世了。

這張照片與我們印象中的經典形象截然不同。事實上,當時有大量媒體拍攝了不同角度的靜照。許多攝影師拍下的照片,都是這樣以其他正在拍照的攝影師為背景的——足以說明這在當時是怎樣的一場媒體盛宴。

20世紀30年代的電影《來自西班牙的年輕人》靜照。
自30年代中期開始,海斯辦公室在好萊塢全面執行“海斯法典”,這是在市場需求催生下,影業公司自我約束的產物。受到影響的不僅包括電影,還有與之相關的宣傳照。包括電影靜照在內的所有宣傳材料,都要先遞交給廣告咨詢委員會審查。委員會的工作就是確保這些宣傳材料符合所謂的“當代價值觀”和“良好品位”。
小鮑勃·科伯恩回憶起小時候在哥倫比亞攝影工作室旁觀父親工作的經歷:我還記得,他所有的肖像照都是用大畫幅相機拍的……他能非常快速地擺動、調整鏡頭,仿佛能讓它們為他唱歌一樣……短短幾分鐘內,拍好的8×10底片就能摞到好高……半小時后,會有個專門跑腿的人過來把拍好的底片拿到實驗室,再拿來更多新底片。有助手專門負責在他伸手要新底片的時候,直接遞給他,這樣他就可以集中注意力,無須打破拍照的節奏。和鏡頭前的女演員交流時,他不喜歡來回轉身看周圍人的進度。

《變色龍》的合成照片中,伍迪·艾倫(中)飾演的“人形變色龍”與美國總統卡爾文·庫利奇及赫伯特·胡佛合照。

“海斯法典”實施后,《烏合之眾》宣傳照中哈露的乳溝陰影被修掉。
在制片廠巔峰時代,由于當時各大電影公司每年推出作品的速度極為驚人,往往還沒開拍,就憑借片名和主演陣容把電影賣給院線了,因此,一部電影的宣傳過程可能早在開機前就已經啟動。而制作電影海報等宣傳材料,都需要照片。除電影宣傳照外,攝影師的拍照范圍還延伸到明星們的居家生活、休閑活動、餐館或夜店。
制片廠靜照部門有著極其旺盛的生產力和創造力。除了日常的拍攝,他們還經常需要為電影合成一些照片。
40年代及50年代,美國電影業受到戰爭的影響,制片廠體制無可挽回地陷入衰落期。很多頂級導演和演員都選擇更為獨立和自由的工作方式,成立自己的制片公司來籌備合適的項目。電影拍攝的新風格也導致明星形象和銀幕魅力的變化,審美更趨向自然,或是極其鮮明的風格化。
在這一時期,《生活》雜志的拍照方法也預示了50年代電影宣傳方式發生的最重要改變,即電影照片“專題”的增加。專題攝影嘗試以全新視角解讀電影,捕捉到與常規拍攝聯系緊密的、普通靜照攝影師可能錯過的東西。
攝影師相對電影劇組日漸獨立,而公眾對電影和電影明星的興趣依然持續,這意味著,一場重頭戲的拍攝可以變成一場媒體狂歡。比如瑪麗蓮·夢露在紐約萊克星頓大道地鐵站被吹起裙擺的鏡頭。如果要選用一張照片代表夢露在50年代無人能及的性感形象,那無疑就是這張了。
根據電影歷史學家約翰·科巴爾的說法,在1932年,派拉蒙一個六人攝影師小組平均每天能產出二百五十張底片,其中三分之一被采用。但一年內,公關部門大約會發布一百萬張照片給媒體。同期在華納兄弟電影公司,吉恩·奧布賴恩領導的攝影部門大約有三十個全職雇員,除攝影師外還包括修片員、沖洗員、印刷工和其他技術人員。靜照部門每天拍攝約三百張照片。在每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靜照師提供給公關部門的照片里,光是淘汰掉的就有五百多張。
60年代是一個艱難的時代,整個好萊塢面臨著不同程度的問題。很多昔日的大導演都步入職業生涯的尾聲,電影的整體質量也有所下降。
好萊塢電影靜照藝術的發展,也隨著好萊塢黃金時代的終結,在此時接近尾聲。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說,作為電影工業的一個縮影,靜照往往是變化的一個信號。但也正因如此,它成為一種標志和記錄,可以超越地域和時間,在將近一個世紀之后,依然將好萊塢黃金時代鮮活地呈現在讀者面前,更具懷舊價值和歷史意義。

1936年電影《樂園思凡》外景地,攝影師用8×10大畫幅相機拍到的清晰倒影,豐富的信息量記錄下正在拍攝中的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