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庚戌

1989年9月我考上了清華大學的建筑系,還是以當年我們市理科狀元的身份。清華大學建筑系確實也是清華最好的系,在清華里面也是錄取分最高的一個系。進到清華大學之前,我是不會彈吉他和唱歌的。那怎么就學會了呢?拿我師兄高曉松的話來說,就是因為清華女生少。
我入學的第一天在食堂吃飯。我們去的那個食堂是十四食堂,結果去吃飯的時候進去一看,一個女生都沒有。一問才知道,原來清華的男女比例就是7∶1,女生特別少。
然后,我突然發現了一個現象,清華大學雖然女生少,很多人都找不著女朋友,但是這些校園歌手都有女朋友,而且他們女朋友長得也很漂亮。于是我涌起了信心,也要做一個校園歌手。
第二天我就買了一把吉他,開始學習彈琴唱歌。當時我的同學說:“你早晨彈晚上也彈嗎?晚上你在宿舍里彈琴,會影響我們學英語啊!你出去彈!”我就到隔壁的水房彈琴。所以,校園歌手都是從水房這里出道的,都叫“水房歌手”,就是這個原因。
其實,我當時唱得很難聽,但是我依然沒有放棄,我又到校外的草坪去練琴。就這樣練了一年之后,我終于有了一點點小的收獲。我就想,我是不是應該去嶄露一下頭角?于是,我就報了一年一度的校園歌手大賽。然后第一年報名之后就給刷下來了,其實沒有進入決賽,原因是唱得不好,天生的嗓子不好,也沒辦法。怎么辦呢?第二年我又找了一個同學,因為他唱得好,就他主唱,我給他唱和聲,這下就進入決賽了,得了第二名。后來又過了一年,我又找了兩個同學,一個是上次找的這個主唱,但他變成和聲了,另找了比他唱得還好的同學當主唱。然后呢,我就連唱都不唱了,就彈吉他伴奏。結果這回還進入決賽,得了第一名。這一下我就在清華算是小有名氣的一個校園歌手了。
這時候,我已經上了大三,覺得自己該懂事了,也確實到年紀了該找女朋友了。然后,有一次我在樓下看到了一個師妹。她剛入學,白衣飄飄,確實非常漂亮,而且,確實非常地打動人。后來我就開始追求她,結果呢,這個師妹她特別喜歡校園民謠,我就領她去參加校園民謠聚會。校園民謠聚會中有一些人,包括高曉松、沈慶這些算是校園民謠最開始的主力成員,他們已經開始寫歌了,寫得又不錯。我當時就覺得他們的歌怎么寫得這么好。我那時候還沒有開始學寫歌,但是受他們的影響,我開始寫歌。其實這也造成我一種很自卑的情況,因為我請這女生,本來想在她面前炫耀一下,結果我唱的東西完全沒有打動她,她特別喜歡高曉松當時寫的那首《冬季校園》,還有《睡在我上鋪的兄弟》這些特別好聽又打動人的歌曲。
我寫了有小半年的歌之后,就給睡在我下鋪的兄弟來唱,結果他聽我的歌說:“哎呀,你這些歌寫的都不好聽。”當時我記得我寫歌最愛用的詞就是“流浪”“一生”。我同學就說:“你這‘流浪,你都沒流浪過。你這‘一生,你也沒度完一生啊!”
我喜歡的這個女孩最開始的時候沒有答應跟我在一起。但后來畢業前半年,我們倆終于在一起了,她終于答應了我鍥而不舍的追求。
她對歌詞、詩歌有非常強的敏感度。那個時候,我真的受了她很多啟發跟影響。其實在潛移默化中,我感覺我就想做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是能夠去用文學的方式表達人生。那時,我們倆經常會走一路,說一路,聊聊關于人生的很多很多話題。在之前從來沒有一個女孩會跟我有這樣的心靈默契。
后來,我寫了第一首算是有一定代表性的作品叫《蝴蝶花》。其實就是她給我寫了一首詩歌,她的詩歌內容就是寫童年的小女生,頭上戴個大大的蝴蝶結。你知道那個年代的人很愛寫信,她也愿意寫信。后來我就想,哦!蝴蝶結不就是像花一樣的東西嗎?然后就把它改成蝴蝶花。總而言之,她對我走上音樂道路有非常大的觸動作用。
但是畢業之后我倆就分手了。大家也知道畢業季跟分手季也沒什么區別,但是話說回來,這一分手還真是特別有靈感。我當時覺得我的創作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寫了很多很多好聽的歌曲,留下了很多好聽的旋律。其實我在跟她分開的時候,都沒有寫出一首感動她的歌曲,這點也是我非常遺憾的一件事情。但是這件事情我一直記在心里。
后來,我寫出一首歌叫《收藏青春》。《收藏青春》其實就是《一生有你》的前身。過了兩年之后,我覺得這首歌的歌詞不是很好,沒有那么感動人。有一天,我看到一首詩歌叫《當你老了》,是葉芝的一首詩歌,其實我之前也有讀過。大學里我最喜歡海子、顧城、北島、蘭波這些人的詩歌,包括葉芝。但是那個時候讀的感覺,跟我又過了幾年之后讀的感覺和理解很不同。當我再次讀到《當你老了》這首詩歌的時候,當時就覺得我應該寫這樣一首歌曲。因為這首詩的最后寫道:多少人愛慕你青春時、歡暢時的容顏。但是,只有我會愛你蒼老時臉上的皺紋。
我一想,這應該是最感動女生的一句話了。我就按照這個感覺寫了一首歌詞。寫完之后,這首歌當時并不叫《一生有你》,中間起了好幾個名字,有一個名叫《相信》,就是取自“相信一生有我都會陪在你身邊”這一句。又過了五六年,我就把這首歌名改了,叫《一生有我》。但后來我跟李健去做《水木年華》的發表的時候,我們唱片公司老板說:“直接把這首歌叫《一生有你》吧。”
我說:“‘我和‘你有什么區別?”
老板說:“你覺得呢?”
我說:“‘我跟‘你沒有區別。”
老板說:“叫‘你就能火,叫‘我就火不了。”
我當時說:“好吧,那就聽你的吧。反正我覺得這倆也沒什么區別。”
因為《一生有你》這首歌寫的時間特別長,寫了七年,慢慢寫到最后,它在我心中已經很幻化了。它的畫面感已經很廣博了,好像成為我經歷過的人生中很多很多畫面的一個融合。但是最開始的動機肯定是為了打動她,我大學時的女朋友。實際上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分開兩年多了,我才寫出這樣一首歌曲。我至今為止也沒有唱給這個女孩聽,但是我相信她一定聽過這首歌。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完成了我當時對自己的一個承諾。其實,年輕時的愛情有時候是給自己的,不是給其他人的,是完成自己對自己青春的一個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