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夜歸人

馬海濤

阿拉是電視臺的外景主持，最近臺里要推出一檔新節目《都市夜歸人》，就是在午夜時分去街頭采訪晚歸的市民，分享他們的快樂與憂愁。阿拉和團隊一晚上都在做準備，就等著開始正式錄制了。

好不容易挨到半夜零點，阿拉帶著攝像師大壯走上街頭。他看著清掃大街的工人和擺夜攤的商販，尋思這些對象以前采訪得比較多，這次應該有所突破。他突然有了主意，兩人開車又去了別的地方。

這是市中心一處大型寫字樓，樓上還有零星的燈光，阿拉想在這里等待加晚班的公司職員，了解他們的感受。兩人剛停好車，就發現路邊站著個青年男子，手里拿著一束鮮花，好像在等人。

阿拉決定先采訪這名男子，便主動走過去：“帥哥，在等女朋友下班么？”男子見攝像機對著自己，略帶羞澀地點點頭，說女朋友經常要加班到很晚，自己都會提前來接她。

阿拉稱贊他手里的花漂亮，男子一下子就來了勁，說女朋友最喜歡花，他每次都會換不同的品種，以后還打算抱一大捆鮮花向她求婚呢。阿拉覺得這個題材很讓人感動，便想跟他深入聊聊。

誰知男子得知要上電視后，突然激動地央求：“我一直想找最好的機會向她求婚，能幫我實現這個心愿嗎？”見阿拉點了頭，男子興奮地攔下一輛出租車，說要馬上回去換成求婚用的鮮花，汽車開動時他才又想起了什么，沖他們大喊：“我女友穿的紅毛衣……”

阿拉和大壯無奈地笑了笑，不過這事還是讓他倆感覺挺有收獲。男子剛離開不久，遠處就走來一個人，真的是位穿著紅毛衣的漂亮女士。阿拉剛想上前招呼，突然想到應該替她男友保密，于是決定先拖延時間。

紅衣女士走了過來，阿拉介紹自己是電視臺的，想了解她深夜歸家的感受。女士看上去有些疲憊，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兩人聊了起來，阿拉故意把話題引到她男朋友身上：“你工作這么努力，是不是因為身后有個默默支持你的人？”女士驕傲地說自己的男友特別好，每次很晚都會在這里等自己，不過她剛才好像沒看到人。

為了再給她男友爭取時間，阿拉請她分享更多使愛情保鮮的秘籍，不料這名女士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把阿拉和大壯都驚呆了。女士好不容易才停下來，還反問阿拉：“你們電視工作者也很辛苦，不一樣需要有人在背后付出么？”阿拉沒想到她會把問題拋回給自己，只好勉強回答：“你真厲害，看來你比我還適合當主持人。”

他的話似乎提醒了紅衣女士，她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都養成職業習慣了！”她自我介紹其實是電臺夜間節目主持人，就在寫字樓背后的廣電大廈辦公，之前正好跟聽眾聊到了相關的話題，所以才有感而發。她說電臺還特設了午夜情感節目，由另一名女主持負責，剛才跟自己換了班，人家工作得還更晚呢。

阿拉恍然大悟，沒想到竟在這里遇上了同行，兩人于是交換了聯系方式，并約好以后多聯系。這時紅衣女士向街對面揮了揮手，說道：“我男朋友到了，咱們下次見！”阿拉詫異地轉過頭，一輛轎車已經開到了眼前，接上女士揚長而去。阿拉心里一驚，難道剛才認錯人了？

果不其然，很快從寫字樓里又走出一位穿紅毛衣的姑娘，阿拉忍不住苦笑，看起來這個才是。紅衣姑娘看到他們，主動走上前：“請問，你們見過一個拿著鮮花的男生嗎？”阿拉正琢磨如何回答，突然發現姑娘在沖他身后招手，他回過頭看，一輛出租車正好趕來，之前的那名男子跳下了車。

男子雙手捧著一大捆鮮艷的玫瑰花，他感激地看了阿拉他們一眼，然后調皮地努了努嘴，大壯會意地架起了攝像機。只見男子深情地在姑娘面前跪了下來：“親愛的，有句話我一直想說，嫁給我好嗎？”姑娘看了看玫瑰花，再看看旁邊的攝像機，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圈一紅：“我答應你……”男子站起來，兩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拍攝結束，男子跟姑娘商量了一下，兩人又匆忙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前，姑娘對著男子耳語了幾句，他突然令人吃驚地走回來，把捧著的鮮花交給了阿拉：“這花就送給你們吧！”阿拉大為驚訝：“這不是你剛送女友的嗎，怎么能給我呢？”男子笑著解釋自己其實是開花店的，兩人現在想去吃宵夜，花太重拿著不方便，所以女友主動提出把鮮花送給他們，順便感謝他們的幫助。

阿拉終于鬧明白了，敢情對方是開花店的，怪不得每次都能送不同的花，這么晚了也才能找來這么多玫瑰，說不定他倆還是因花結緣呢！他感動地收下了禮物，把鮮花放進汽車后備箱，目送著這對幸福的戀人打車離去。

沒想到今晚的采訪驚喜不斷，阿拉決定在寫字樓外再等等，爭取遇上更晚下班的人，了解更多的故事，身旁的大壯卻好像不樂意了：“阿拉，我有件事沒好跟你講，昨天其實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答應她采訪完就回去補上，你看現在都凌晨一點了……”

阿拉一驚：“你怎么不早說？那你趕緊回去吧，我一個人應付得了。”說著他一把奪過攝像機。阿拉本來就是攝像出身，在電視臺更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忙起工作來誰也勸阻不了。大壯本想暗示他也該收工了，但了解他的犟脾氣，悻悻地說：“就你這人，活該打一輩子光棍！”說完氣鼓鼓地離開了。

阿拉又采訪了幾個對象，才匆匆往家趕。剛進家門，他就發現事情不妙，女朋友雅子眼圈紅紅地看著自己。“親愛的，你清楚我這工作性質，再說這是我們新節目的首次錄制……”他正想解釋，雅子一下子爆發了：“我明白工作對你比什么都重要，但你為什么連我的生日都要忘記？”昨天竟是雅子的生日？阿拉這下真的頭大了。

雅子從他的口袋里翻出手機，上面有幾十個未接電話，這是阿拉為了不想受干擾，提前調成了靜音。“我昨天故意不說，想看你是不是記得住，最后見實在聯系不上你，只好打了大壯的電話。”雅子哭著說，她讓大壯撒謊給女友過生日，就是為了提醒阿拉，沒想到他真的榆木腦袋不開竅。

阿拉正在犯愁，突然腦子一轉，有了辦法：“親愛的，其實我等到這么晚，是想給你最想要的驚喜！”雅子恨恨地看著他：“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這么晚了你辦得到么？”兩人心照不宣：一直以來雅子都在等他的正式求婚，不過她可是有要求的，鮮花、鉆戒和旁人的祝福一樣都不能少，她猜想這家伙又忙過了頭想找借口，現在借他三頭六臂也辦不到。

誰知她話一出口，阿拉就樂顛顛地出門而去。他先從汽車前面的抽屜盒里取出鉆戒，那可是他早就提前預備好的；接著他又從后備箱抱出那捆漂亮的玫瑰花，看來今天的辛苦沒有白費；最后他想了想，試著撥通了那名電臺女主持的手機……

雅子吃驚地看著阿拉單腿跪下，一手抱著玫瑰花，一手拿著鉆戒。她心動了，還是決定再敲打他：“說好的三個條件呢，現在你找誰給我們做見證？”阿拉示意她拿起手機，調到指定的電臺頻率，一個溫柔的女聲傳來：“這里是午夜情感節目，現在插播一首點歌《約定》，阿拉先生特意要借這首歌，向一直理解和支持自己工作的女友雅子求婚，就讓夜空捎去我們所有聽眾的祝福……”

懷里的雅子已經泣不成聲。阿拉突然又有了一個新念頭，他想把節目的名字“都市夜歸人”改成“都是夜歸人”，這其中的緣由，只有他自己最懂。

（插圖/楊宏富）

本期阿拉，男，電視臺外景主持，在采訪都市夜歸人的節目過程中，不同的采訪對象給了阿拉什么，阿拉最終收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