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而野性的哥斯達黎加

李宇軒

今年暑假，14歲的我送給了自己一份沉甸甸的成長禮——報名參加全球最大的國際志愿者組織之一Projects Abroad的初中生志愿者項目。這是專門為12至15歲的中學生定制的項目。在官網完成一系列問卷調查（內容涉及語言能力、身體狀況等）后，我順利通過選拔，就此開啟了我的志愿者之旅。這是我第一次以志愿者的身份出國，目的地是遙遠的哥斯達黎加Barra Honda國家公園。在那里，我將參與“熱帶干森林保護和社區服務項目”（Tropical Dry Forest Conservation and Community Project）。

2019年7月13日，經過30多個小時的奔波，飛機終于降落在了哥斯達黎加北部城市利韋里亞的土地上。

汽車剛駛出機場，一條7米多長的紅色大蛇赫然映入眼簾，伴隨著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它飛快地鉆進路邊的草叢，然后慢悠悠地溜向草叢深處。

生平第一次見到蛇，我大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樣的事時有發生，”司機淡定的語氣將我拉回了現實，“干活時小心點就是了！”

這趟充滿了神秘與刺激的旅程，從這一刻真正開始了。

第二天一早，來自世界各國的志愿者聚集在Barra Honda國家公園的志愿者營地，開始了為期兩周的志愿者工作。

在整個志愿者團隊中，我是唯一的亞洲面孔，本以為會受到孤立，沒想到營地里的每一個人都熱情善良。來到這里的第一晚，我一個人坐在一張桌子旁吃著晚餐，其他組員都還未到達，兩位友好的英國姑娘竟離開她們朋友的餐桌，主動坐到我的對面，熱情地和我聊天。內心的孤寂與身后的落霞一起，在那一刻消失不見。

志愿者的工作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在森林里撿拾垃圾，修路，觀察蝙蝠記錄數據……我們撿起一袋袋垃圾并認真分類，腿上的一道道劃痕見證了我們的辛勞與付出;雙手不停地揮動鐵鍬，看著林間小路在我們的努力之下不斷向雨林深處延伸;黃昏褪去，成群的螢火蟲優游來去，照亮了叢林小徑，好似漫天的繁星在我們身旁飄來飄去。我看到了《圍城》中所描述的景象，點點螢火像是夏夜里一只只微綠的小眼睛。

在所有活動中，最有趣的莫過于觀察蝙蝠了。這是為了了解蝙蝠的生活習性及發育情況，以便人們更科學地開展保護工作。伴隨著晚霞，我們再次向山上進發。“一定要時刻集中注意力！”領隊興奮地說道，“它們隨時都有可能出現！”

終于，我們趕到了目的地。只見一張裝有聲吶的巨大的網被放置在蝙蝠居住的洞穴前。“呵，今晚的收獲可真不少！”果然，正如領隊說的那樣，十幾只蝙蝠被網纏住無法脫身。它們長著黑油油、毛茸茸的皮毛，圓圓的小腦袋上，長著兩只大大的耳朵，齜著牙咧著嘴，老鼠般的樣貌令我生畏。但在領隊的一再鼓勵下，我還是一咬牙，將一只蝙蝠捉了過來。雖然隔著手套，我仍然能感受到它頑強的生命力。工作開始了——“要先測量它的長度和寬度。”領隊提醒道，“嗯，很好！”我精準迅速的測量得到了贊許。“現在查看性別。”與人相似，根據它身體下方的小凸起，我很快確定這是一只雄性蝙蝠。“最后做標記。”領隊補充道。我拿起小刷子，在它的腳趾上輕輕地點上一個小紅點后松開雙手，它撲棱著翅膀，在我的目送下飛向遠方。

在這里的日子，對于從小成長于城市的我來說，昆蟲變得不再那么遙遠與可怕，野獸也有了幾分可愛。清晨，猴子的叫聲將我從睡夢中喚醒，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上躥下跳的小松鼠，還有那悠閑散步的蜥蜴……野性的哥斯達黎加讓我看到了野生動物的生活與性情，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與魅力。

經過一個周末的休整，第二周，我參與了植樹造林，觀察、整理蝴蝶種類等項目。

在一天半的時間里，我們共栽下了600多株樹苗，讓雨林帶一點點向外延伸。大家兩人一組，一人挖土，一人栽種，在鐵鍬一上一下的運動中，在一次次將樹苗埋進洞的過程中，我體會到了中國塞罕壩三代造林人的艱辛與偉大，感受到了這份工作的莊嚴與神圣。我很欣慰，因為地球上新增的那一抹綠中，有我小小的努力。

營地檔案室中的數據記錄了蝴蝶種類在不斷減少這一堪憂的現象。在外進行蝴蝶調查時，一路上時不時聽到領隊的哀嘆：“這次又沒有發現它！”原來，許多過去常見的蝴蝶種類現在大多消失了蹤跡，即使人們努力地植樹造林，卻仍難彌補人類以前過度開發對大自然造成的傷害。“制作蝴蝶標本已經被禁止了，”領隊說，“因為說不準它就是那個種類的最后一只。”

然而，大自然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給我們驚喜。在途中，我無意間捕捉到一只蝴蝶，一只百科上從未收錄的蝴蝶！它身披銀色外衣，行動極快，也許是因為運氣好，我竟然捕捉到了它。“這極有可能是一個新品種！”領隊的眼神中透露著驚喜與興奮，“太好了，太好了！”他不住地說道。

小心翼翼地對它拍照記錄以后，我們放飛了這只銀色的小精靈。蝴蝶調查項目以完美的方式收官。我們的付出也算為保護環境貢獻了一份力量吧！

閑暇時間，我深入社區，到居民家中做客，學習制作當地的美食，感悟他們的民族文化。當時正值哥斯達黎加的國家慶典日，接待我們的村民開心地打開了音響，在歡快的音樂中跳起了民族舞蹈。大家被他們的歡樂感染，不由得也加入其中，盡力跟上探戈的節奏。我們一連跳了三首曲子，最后一個音符結束，所有人相擁在一起，共享節日的快樂。

熱情好客的村民贈予的美食至今令我回味：可口的紅豆醬，美味的烤香蕉，色香味俱全的果木烤雞……這所有的一切，讓我感受著濃濃的異域風情。

雖然做志愿者工作沒有物質上的回報，可在奉獻過程中體會到的愛、感動與快樂，更令我滿足與沉醉。粉刷作業時，村民送來的水果，比別處吃的水果更為香甜，那濃郁的果香至今仍在我的鼻間縈繞;修路項目中，大家齊心協力，互相幫助，頂著烈日疏通了四條土路，最后一條道路修復完成時，大家歡呼雀躍，那一張張純真的笑臉，讓我感受到最簡單、最無私的快樂;在做蝴蝶調查項目時，教官Oscar輕輕捧起地上受傷的蝴蝶，慢慢地把它放到樹枝上，他對大自然的敬畏和對生命的愛意，讓我震撼和動容。這些收獲，是我在書本上體驗不到的。

我想，人生之所以精彩，是因為你會遇到很多可愛而又溫暖的人。來自英國的Tash剛剛收到劍橋大學與愛丁堡大學的錄取通知，她無私地和我們分享了她的學習經驗和人生規劃;美國的Gabby用自己打工掙來的錢參加活動，讓我看到了西方孩子的自主獨立意識;法國的Matthieu則教給我許多學習英語的技巧和方法……

離別時刻的那一雙雙紅腫的眼睛，一個個深情的擁抱，一句句不舍的告別，仍在我的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與他們朝夕共處的兩周時光，是歷練，更是一種成長，一分心靈的感悟。

營地入口處銘刻了一段話：“The greatest legacy we can leave to our children is ： love， knowledge and a planet where they can live.”（我們留給孩子的最偉大的遺產是：愛、知識和一個他們可以生存的星球。）我想，這也許就是志愿者工作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