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衍榮
半個世紀前,也就是上世紀70年代初期,以“共和國同齡人”為主體的我們這撥人大多進入婚戀期。當時要想討老婆,人家首先問你有沒有“三轉一響”?如果沒有,幾時會有?倘若答不上來,那對不起,“老婆”就歸了別人。
為了解決“老婆”歸別人不歸自己的要命問題,人們就得千方百計去弄那套“三轉一響”。
當時我身在遠離家鄉的“三線”工廠,既沒有任何“背景”,個人能力也有限,因此,諸事就得依靠親友,包括車間的師傅們,尤其弄“三轉一響”更得仰仗他們了。
先說第一“轉”——手表。當年手表可是“面子工程”,它是一個人乃至一個家庭富裕的象征。也許你本人并不看重,可“老婆”及其兩邊的家人都在意呀!因此,我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去買表。
當時買表有兩大困難:一是錢的問題,二是票的問題。
我月薪36元,上海表120元一塊,北京表110元,天津表好像也是110元。我3個月工資加一塊,即使不吃不喝也買不來一塊表。父母都是農民,不僅幫不了我一文錢,還月月盼我寄錢回去補貼家用。這就是說,要指望我攢錢去買表,可真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當時上海表在國產表中是最好的,緊俏得很,買它要憑票,即“購貨券”。為了早日買到表,我的師傅們就幫我湊錢。他們幾經努力,好不容易湊足了買表錢。征得家父同意,我借路過武漢機會,在漢口中心百貨商店買了一塊北京牌手表,解決了第一“轉”。
再說第二“轉”——自行車。記憶中,“三轉”里這一“轉”是最難弄的。當時國內只有上海和天津才生產自行車,上海的“永久”“鳳凰”和天津的“飛鴿”這三個牌子的自行車,外地老百姓要想買到它比登天還難。
當年我所在的工廠,誰要是買到一輛全鏈盒的“鳳凰”28,那就跟抱得美人歸一樣被人羨慕。
我因為窮和沒有“路子”,整天唉聲嘆氣。工友蔡崇昭看穿了我的心事,一天,他問我到底想買不想買?我說,我沒錢,就是有錢也沒有路子買到??!時隔不久,他在武漢休探親假時打來長途電話,說車子已經給我買到了,是天津“飛鴿”28,全鏈盒的。我不禁大吃一驚!原來他動用了姐姐、姐夫的層層關系,從市商業局弄到一個購車指標,把家里的錢先給我墊上。朋友幫忙幫到這份上,可真叫人喜出望外!
休假結束后,他又千里迢迢幫我把自行車托運到隨縣(今隨州市)。當他騎著嶄新的天津“飛鴿”,從隨縣火車站一路瀟瀟灑灑回廠時,我和幾位工友像迎接新娘一樣飛奔到廠門口迎接他。
車子在我手里用了兩年,被很多借用的人搞得傷痕累累。但由于過于緊俏,我竟然以原價“倒賣”給了我的師傅。
第三“轉”是縫紉機。在人們普遍做不起新衣服的時代,拆舊翻新、縫縫補補是家常便飯。因此,縫紉機成了家家戶戶的必備品。那個時候,上海產的標準牌、蝴蝶牌、蜜蜂牌等縫紉機市面上根本看不到,最后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弄到一臺武漢產大橋牌縫紉機!
那“一響”指的是收音機。誰家有臺收音機,不光自家聽歌聽戲方便,屋子里充滿生氣,還會引來街坊鄰居高朋滿座。因此,擁有一臺收音機,從高中時代(上世紀60年代中期)起就一直是我的夢想。為了實現這一夢想,我省吃儉用從助學金里摳點錢學裝收音機,最初是礦石機,后來發展到晶體管機,再由單管到多管,即使下放到沒有電的山區當知青也從未間斷過。70年代初進工廠后,條件有了很大改觀,不僅用電不再是問題,電烙鐵、萬用表等必不可少的工具也都齊備。可就是這樣,因受晶體管等元器件質量影響,自己裝的還是不行,穩定性靈敏度都很差,因此我盼望有一臺由廠家生產的商品機。這個愿望直到結婚那年才實現,幾個老三屆工友湊份子,送了我一臺六管二波段的半導體收音機。
我的“三轉一響”就是這么得來的,如今想起這些往事不勝唏噓感慨。今天,新中國已經走過70年的歷程,老百姓的生活煥然一新了,我感謝黨,感謝祖國,感謝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