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石頭

耿耕

面對石頭是種偶然。當初走進這座大山，只是想看看山的樣子，還有山里人生活的樸素，根本沒想到自己會獨自面對這片石頭。

其實我是個在山里生活過的人，只不過現在演變為城里人的一分子，能見到山的機會越來越少。在那些看不見山的時光里，我常常懷疑山會在這個世界滅絕，就如某些珍奇動物一樣。這大概也是大多數城里人潛意識的想法，所以有那么多的城里人，用不同的方式，奔向鄉村與山區，去看最后一眼大山與真正的大自然。

那天我們一行人開始是在一起的，只是在一條山間的小溪邊，我停住腳步，埋頭關注小溪里的游魚，以及溪邊各種各樣的卵石，沒有發覺我的同伴已離我而去。

當我抬起頭找尋同伴時，發覺溪邊已沒有了他們的身影，只有其他的幾個城里人，在小溪邊流連嬉戲。我知道同伴們行走的方向，可我現在還不想一頭扎進深山，這片溪水似乎還在吸引著我，所以我決定沿著這條窄窄的溪水一直往前。現在說不清什么原因，選擇了這樣的做法，只知道我確實這樣做了，而且到現在還為這樣的選擇感到慶幸。

沿著小溪我穿過一個山谷，這時的溪邊已經沒有別人，只有我一個人在兩座高山間的山谷中穿行，讓我覺出一種探險的意味。當我走出山谷時，我呆住了，谷外有片很大的空地，當然這種空地是相對于山來說的，大概有兩個足球場那么大，在那塊空地上布滿大大小小的石頭，小的和我們常見的差不多，大的卻有一兩間屋子那么大，如果這是人工開采出來的，也就不值得驚奇了，問題是那些石頭全是天然生成的，因為每一塊石頭都是圓潤的，歲月已經磨平了它們的棱角。

我在看第一眼時，就感到了一種力量，這種力量是任何人文景觀都無法給我的。我在谷口站了一會兒，才一步步走近那片石頭。石頭是靜默無語的，我只聽見風和溪水的流動聲。在這自然的世界里，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神圣的感覺，似乎我面對的不是一片石頭，而是一片活著的神明，它們在暗示著我那過去的歷史與前進的未來。

面對著這片石頭與四周的青山，我莊重地行走著，因為這里就是歷史，就是自然，就是力量。我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我要獨對這片石頭，感受一下自己靈魂中的潔凈。我面對著那些石頭凝眸、默思、冥想。

對，這就是我當時的心境，似乎在感受著一份無求的沉入與坦然的獨對，渴望那些石頭的靈氣清醒我被都市繁華弄昏的大腦，重歸自然中那新鮮的生命活力。

我在面對石頭的時候，能夠感受到石頭那種自然的力量，從中悟出石頭的存在，對于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真正含義，在與石頭面對時，我體驗到那種絕望和詩意的悲愴，并從中得到生命價值的啟迪。這次無意間的面對，是我生命中一次精彩的修煉。

我在那片山石間不知坐了多久，只是感到天已發暗，但那些石頭依然，清風依然，流水依然，似乎沒有一點變化，我在沉思的過程中，居然覺得自己的心坦蕩多了，似乎心中也有了這片自然原始的石頭，產生了一種透脫無礙的感覺，似乎這一次忘情于石頭，是上蒼安排的一次洗禮。

我在離開那片石頭的時候，隨手在石頭中撿拾了幾塊普通的小石頭，現在就放在我的房間里，它們雖然沒有奇珍異石那么值錢，可在我的眼里卻是無價之寶，沒事的時候撫摸一下那幾塊石頭，就能感覺到坐在那片石頭中的感覺，體驗到自己的心情慢慢走向平靜。

面對石頭，石頭中有開闊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