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掛釉

天氣很差,霾鎖京城。既鎖之則安之,今天我要給自己好好搞一個中年養生沙龍。當我美滋滋敷上一張面膜,拿著下載完劇的手機和裝滿枸杞紅茶的保溫杯來到客廳沙發前時,我發現根本就沒有地方躺。
整個沙發已經完全被兩個崽子的各種玩具覆蓋。我女兒的玩具還好,毛絨玩具居多;而我兒子的玩具就比較兇險,我貿然躺下去很可能會被各種武器戳死。
于是我把他們倆叫來,嚴肅地說:“你們兩個,現在、立刻、馬上把沙發上的玩具全部收拾干凈,只要我能看見的東西,就全部扔掉。”
我兒子:“這些我還要玩呢!”我女兒:“這些我也還要玩呢!”
我:“我現在要躺沙發!”
我兒子:“你可以躺在地上。”我女兒:“你可以躺在地上。”
我:“我是很嚴肅的。很多東西我們天天都要用,不代表就可以不收拾。你媽天天用菜刀,你們去看看咱家菜刀是扔在外面的嗎?”
我兒子:“好嘞!”我女兒:“我也好嘞!”
我:“給我回來!我可沒跟你們倆開玩笑,在十分鐘之內如果我沒有地方躺,我一定會扔東西。你們看我的表情,我很認真。”
我兒子:“哎?爸……你是不是又偷我媽面膜了?”我女兒轉頭就開始嚎:“媽!我爸他又……”
我:“噓噓噓,這是我自己買的!我告訴你們,不要用這個來威脅我!我不怕!我這個人最有氣節,你們收拾好了,我訂一些垃圾食品,你們看好不好?”話音剛落,倆崽子已經各自捧起一堆玩具向里屋走去。
十秒鐘后,倆人回來抱第二捧。
我:“哎?這就收拾完了?”
我兒子:“對。”抱起第二捧。我女兒:“對!”抱起第二捧。
我深感不安。以我的經驗來看,事有蹊蹺。我于是跟上他們,為防被抓軟肋,半路上把面膜扯下來扔了。我看到他們進去我的臥室,當我走到臥室門口時,看見他倆正往我床上扔玩具。
我:“你們干嗎呢?這床我還怎么躺?”摘下面膜,我硬氣了不少。
我兒子:“你自己說要躺沙發的。”我女兒復述一遍。
我:“……那我晚上也要回來睡覺啊。”
我兒子:“晚上我再抱回去。”我女兒:“我也抱回去。”
我:“你們這樣不叫收拾東西。”
我女兒一本正經地更正說:“我們這叫屎窩挪尿窩!”
我:“你看你這孩子不是挺懂……這話你奶奶教你的吧?用在爸爸床上不合適。”
我兒子:“小妹,你說爸爸這床是屎窩還是尿窩?”
我:“你別轉移話題。收拾東西的意思是所有東西都要收回到它固定的位置,這些位置不能占用其他人的地方,也不能占用公共空間。就像你們兩個,在學校、在幼兒園,都有自己的小柜子。”我朝我女兒說,“如果張澤宇的東西想要放到你柜子里,你能同意嗎?”
我女兒很斬釘截鐵:“不能!因為我們班沒有叫張澤宇的,他叫張宇澤。”
我:“領會精神,不要糾結于這些細節!”我穩定了態勢后繼續說,“你們覺得沒有地方收拾,是因為你們的玩具太多了,多到已經沒有地方可以放了。不但你們倆的柜子抽屜裝滿了,你們臥室的地上、我的臥室地上、飯廳的角落、書房和客廳,都堆了很多,你們再看看陽臺,哪兒都有你們的玩具,連衛生間都有一盆,對不對?”
兩個孩子點了點頭。
我:“所以你們要有點斷舍離的精神。”
我兒子:“斷舍離是誰?”
我:“這個斷舍離是一種生活方式,這里面有一部分理念就是要舍棄一些其實自己不再需要的東西。每個人都會有一些不再需要的東西,有一些東西你以為還有用,其實很久也不會碰,扔掉它們會讓一切都變得很舒適簡單。懂了嗎?”
我兒子:“嗯,比如你那些書。”
我:“我書怎么了?我現在說你倆呢,我可沒有滿世界堆書堆到沒地方下腳。對了,你們班老師微信我是不是沒加?”
我兒子:“爸爸請你繼續說。”
我:“話我說完了。”
他們倆沉默了,做出了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想現在我終于算是場控了,是到了布置任務的時候了。我:“你們想想,你們的玩具現在已經把咱家的客廳、飯廳、書房、臥室和陽臺全都堆滿了,現在要想改善這個情況,你們要怎么辦?”
兩個孩子互相看著。
我:“咱們今天不用多干,你們倆把我臥室和床上亂扔的玩具收拾完了就成,沒有地方收的你們就要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我呢,現在要去沙發上躺一會兒,你們收拾完了去叫我來驗收成果。”
兩個人又互相看了看。我認為兩個孩子確實開始動了腦子、走了心。我想我現在可以踏踏實實去看劇養生了。離開他們的視線后,我歡快地跳著沖向沙發,一個騷氣的騰身跳躍,反身翻騰0.5周加曲體空翻,在空中露出了幸福的賤笑,砸進了沙發那個最舒服的角落里。
“爸爸,我們收拾完了。”
手機還沒來得及解鎖,我甚至是借著那個難度系數2.0的跳躍的沙發彈力就坐了起來,像個傻蛋一樣一氣呵成,只養生了3秒。我:“開玩笑吧?這就收拾完了?”
我跟著他倆去了我的臥室。哪兒哪兒都沒有,這倒真是神奇了。我又去了其他幾個重災區,它們似乎真的憑空消失了。
我兒子:“爸爸,別翻了,我們真收拾好了。你剛說的垃圾食品還訂不訂了?”
我想,大丈夫一言九鼎,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人家也做到了,作為父親就更不能食言。
訂完餐,我微笑著去續點茶水,打算繼續追劇。我推開門,一地玩具靜靜地躺在廚房地上。
中年人太坎坷了,養個生也是一個不小心就要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