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來

杰克最近失業了,眼看房租都要交不上了,他只好硬著頭皮出來找工作。
這天杰克看到有家博物館在招保安,這可是個好工作,杰克躍躍欲試。不過他看到招聘條件頓時蔫兒了,人家要求應聘者有一定的藝術素養,尤其是繪畫方面的。而杰克連個雞蛋都畫不圓,哪有什么藝術細胞?
突然杰克想到,他家里還有一幅油畫呢,是他爺爺留給他的,不過也不值什么錢,一直被扔在角落里。杰克趕緊跑回家,把油畫找出來,好好收拾了一番。真別說,收拾好后畫看上去還不錯。
這是一幅名叫《朝陽》的油畫,紅紅的色彩非常鮮艷。杰克拿著畫就去面試了。面試官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叫安德森。安德森仔細地瞧了會兒油畫,問了些簡單的問題就把杰克錄取了。從此杰克成為了博物館的一名保安。
博物館的工作很清閑,在這里展出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老東西,只有幾幅油畫還算得上珍品。這天夜里,杰克巡邏完,正想找個地方瞇一會兒,突然發現一個黑影潛入了博物館。杰克悄悄地跟在后面,就在黑影東翻西找之際,杰克開口說:“哥們兒,別找了,這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黑影猛然回頭,掏出匕首就往杰克身上招呼,杰克哪里遇到過這種陣仗,很快就倒在血泊中了,黑影也隨之逃之夭夭。不過杰克在倒地之前按響了警報器,很快安德森和幾名警察就趕到了現場。
杰克的傷勢很重,但還好沒有刺中要害,安德森讓他安心在醫院休養。
博物館被盜一案很快引起了大眾的注意。據安德森說,小偷偷走了幾幅價值連城的珍貴油畫,他愿意懸賞重金給提供線索的人。杰克很不解,小偷剛進來就被自己發現了,隨即他刺傷自己就逃跑了,難道他在逃跑的過程中還順手拿了幾幅畫?
杰克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他找來今天的報紙,上面詳細地介紹了博物館被盜一案。自案件發生后博物館的參觀量增加了三倍多,原來安德森是在借這個機會炒作啊,杰克不由得笑了出來。不過隨即他被報紙上的圖片吸引住了,上面是博物館被盜的油畫的照片,其中一幅竟然是自己的《朝陽》。奇怪,那幅《朝陽》明明在自己家里放著,怎么會出現在博物館的失竊名單上呢?
經過幾天的休養,杰克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就悄悄出院打的回了家。當他打開放油畫的箱子時發現《朝陽》已經不翼而飛了。杰克隱約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他悄悄地返回了醫院,裝作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杰克出院后把原先的房子退了,在博物館的地下室收拾出一間屋子,就在那兒睡覺。躺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杰克難以入睡,現在博物館名聲大噪,安德森也成了市里有頭有臉的人物。想到那幅畫《朝陽》,杰克認為應該找安德森要個說法,既然那幅畫也在失竊名單上,說明它很值錢。就在杰克琢磨著下一步的行動時,從走廊盡頭傳來說話的聲音。杰克披衣起床,悄悄地走過去,那里是堆放雜物的儲物間,說話聲正是從那里傳來的。杰克聽出其中一人正是安德森,只聽他在和另一個人氣急敗壞地爭論,說的話杰克一句也聽不懂。不久門被拉開,一個黑影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杰克看著背影,覺得有些熟悉,竟然和那天夜里的盜賊有幾分像,難道……
杰克徑直走了進去。安德森還以為是對方去而復返,當他看清面前的來人時不禁愣住了。杰克陰笑著說:“館長先生,這招厲害啊,您自導自演的這起盜竊案可是騙過了所有人。不過您也提前給我說一聲嘛,害得我被剛才那哥們兒捅了一刀,住了一個月的院。您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
安德森當然知道杰克話里的意思,不過他笑著搖了搖頭。杰克怒了,陰陽怪氣道:“即使你不給我封口費,我爺爺留給我的那幅《朝陽》莫名其妙丟了,還成了博物館的被盜作品,這你總得給我個說法吧。”安德森的表情變得很復雜,似乎在思索什么,不過他還是拒絕了杰克,開口說:“等時機成熟了我會告訴你真相的。”說完就要往外走。安德森的身子一讓開,杰克看到墻角放著那幅《朝陽》,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暗紫色,仿佛是凝固的血液。杰克伸手要去拿畫,安德森見狀趕緊阻止,杰克伸手一推,安德森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旁邊的一座雕像倒下來,正好砸在了安德森的腦袋上,安德森隨即昏了過去。杰克慌了,用手試了一下鼻息,大叫一聲跑了出去。
冷靜下來的杰克仔細想了想剛才發生的事情,是自己無意間殺死了安德森,如果被警察查出真相,也許自己不用償命,可是坐牢是少不了的。杰克覺得自己真倒霉,先是被人捅了一刀,接著畫丟了,現在還惹上了命案。杰克想到那個刺傷自己的竊賊,腦海中有了一個好主意。
負責安德森被殺一案的警官叫亨利,是一位老刑警了。杰克看著他,沉穩地說:“當天夜里我內急,出來撒尿,聽到儲物間里傳來爭吵聲。不久一個黑影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我好奇,就過去看看,卻發現館長先生倒在血泊中,我很害怕,急忙報了警。”
“你看到兇手的長相了嗎?”亨利問。
“沒有。他穿著一身黑衣,戴著帽子,還背對著我。不過他身材挺高大的。而且,從背影看,有點像一個月前刺傷我的竊賊,不過我也拿不準,當時光線太暗了。”
亨利看了看從走廊通往上面的樓梯,杰克急忙說:“警官先生,兇手沒有走樓梯,是直接穿過走廊出去的。”亨利一愣,“你是說博物館還有其他出口?”杰克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警察經過仔細地搜查后發現,能進入地下室的除了博物館正門,還有一個暗門,但是包括杰克在內的所有員工都不知道暗門的存在,在暗門的把手上只提取到了安德森的指紋。“也許兇手戴著手套呢。”杰克在一旁說。
亨利沒有搭腔,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墻角的那幅油畫上。杰克見話題終于轉移到了畫上,也扭頭看過去,然而他卻大吃一驚,那是一幅叫《夕陽》的油畫,根本不是自己丟失的《朝陽》。《朝陽》色彩鮮艷,顯得朝氣蓬勃,而這幅畫中卻透著一股悲涼肅殺之意。自己驚慌之下錯把它認成了自己丟失的《朝陽》。
安德森死后,他的老母親從老家來到了市里。老夫人已經九十高齡了。亨利很奇怪,難道安德森沒有后代嗎?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查出兇手。這時助手托尼帶著安德森的尸檢報告走了過來,看到亨利愁眉不展的樣子,托尼笑著說:“案子不是已經明了了嗎?我們剛剛查看了博物館和附近街道上的監控錄像,證實一個月前潛入博物館、刺傷杰克的竊賊和昨天夜里殺死安德森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安德森為了提升博物館的知名度,雇人扮演竊賊,自導自演了博物館被盜案,后來兩人發生了矛盾,也許是分贓不均,爭執下兇手殺死了安德森。博物館的暗門肯定也是安德森告訴兇手的。”
亨利仍然皺著眉,說:“兇手為了錢接受安德森的雇傭,那他殺死安德森后為什么不拿走價值不菲的《夕陽》呢?”
托尼想了想說:“也許是怕暴露吧?現在大家都知道《夕陽》被盜走了,如果兇手去賣畫,不就暴露自己了嗎?”
亨利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亨利的眼角瞄到托尼手中的尸檢報告,接過來翻了翻,突然眼前一亮,吩咐托尼迅速去醫院一趟。亨利顯得有些興奮,他找到關于博物館被盜案的案卷,仔細地翻看起來,發現在被盜物品清單欄上,并沒有那幅《夕陽》,而是《朝陽》。
“《朝陽》《夕陽》,這兩幅畫之間難道有什么關聯?”亨利去了大學的藝術學院,找到老教授喬治。老教授拿著放大鏡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沉思著說:“這兩幅畫像是出自奧利弗之手。奧利弗來自神秘的安德森家族,這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家族,族人們在繪畫、雕塑等方面有著杰出的天賦,而且他們極少與外人來往。這個家族在一百年前達到了頂峰,但不知為何,后來就逐漸衰落了,現在已經很少聽到他們的消息了。”
“安德森家族,難道死者就是來自這個神秘的家族?”告別老教授后,亨利找到了在情報部門工作的朋友,請求他盡力挖出有關安德森家族的所有信息。托尼帶回來的消息和亨利預想的一樣,不過現在只能證明兇手和死者有著不為人知的緊密聯系,要想找到突破口,還得從杰克身上著手。
亨利來到博物館,發現安德森的老母親似乎已經從喪子之痛中走了出來,她仿佛女王般站得筆直,正在指揮工人們干活,看到亨利進來,老人只是輕蔑地看了一眼,就轉過身繼續指揮工人干活了。亨利走過去,問:“請問杰克先生在嗎?我找他有點事。”老人仿佛沒聽見般,亨利只好耐著性子重復一遍。老人淡淡地說:“我們家的事不用外人插手,安德森死亡一案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們自己會處理好的。”亨利沒想到老人如此古怪,正想反駁,看到杰克走了過來,兩人一起去了外面。
“那幅《朝陽》是你的吧?怎么也在博物館的失竊名單上?”亨利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朝陽》確實被盜了,畫原先放在我住的屋子里,等我出院回去收拾東西時,發現畫已經找不到了。”他是真的搞不清楚這件事情,不過他還是隱瞞了自己曾悄悄回去過一次的事情。
亨利直視著杰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杰克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亨利說:“你身上有臟東西。”說著在杰克身上撣了幾下。杰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亨利的突然來訪讓杰克如坐針氈,他總覺得亨利在懷疑自己。忐忑不安的杰克來到地下室,躺在床上又失眠了。“要不,自己逃跑吧?可是,逃跑需要錢啊。”想到錢,杰克猛然坐起來,自己在博物館,何不搞點藏品賣,走廊盡頭的儲物間里就有安德森生前放置的藏品。杰克下床,披上外套,手剛摸到門把手就停住了:自己上次失眠,想找安德森搞點錢,結果陰差陽錯殺死了人。現在自己再搞這么一出,指不定又會惹出什么禍呢。而且安德森的老母親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好幾次用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杰克,好像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想到老夫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杰克感到一陣后怕,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他把外套放回去,準備回到床上繼續睡覺,突然打了一個冷戰,自己剛才似乎又看見了老夫人那陰冷的眼神。杰克緩緩扭過頭,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情況,終于明白從進屋開始就困擾自己的原因,屋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具雕塑,自己進屋時順手把外套放在了雕塑伸出的手臂上。而且這個雕塑,好像就是砸死安德森的那具。杰克的冷汗都下來了,難道安德森的鬼魂來復仇了?杰克顫顫巍巍地走過去,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正在上面工作的同事們聽到聲音都跑了下去,眾人來到地下室,臥室的門從里面反鎖著,他們撬開門,發現杰克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呼吸。衣物散落一地,現場并沒有打斗的痕跡。他們很驚慌,這時老夫人也下來了,她顯得很鎮靜,讓大家趕緊去報警,她守在現場。
亨利接到報案大吃一驚,很快就帶著手下趕到了案發現場。經過法醫的確認,杰克是被嚇死的。案發現場沒有其他人,其中一名保安說:“我們撬開門后特意看了一番,沒有任何異常,我們轉身往外跑的時候,還撞到了什么東西呢。”
亨利仔細地搜查著地面,發現有一些凹坑、劃痕之類的。亨利又問:“案發前死者有什么異常表現嗎?”同事想了想說:“還真有。杰克最近總是憂心忡忡地,好像有什么心事,老是說什么善惡終有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之類的話。還一直念叨著要搬出地下室,另尋住處呢。”
亨利陷入了沉思。難道杰克意識到警方懷疑他就是謀殺安德森的兇手,恐慌之下被某些東西嚇死了?那他是被什么東西嚇死的呢?亨利讓其他刑警仔細搜查每一個角落,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旁邊的老夫人神情淡然,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現在最關鍵的證人死了,亨利決定鋌而走險,引蛇出洞。
三天后警方公布了案件的調查結果,杰克就是謀殺安德森先生的真兇,他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而自殺身亡,殺人動機是那幅叫《朝陽》的油畫。畫本來是杰克的,安德森看出了畫的價值,想據為己有,兩人爭執之下杰克殺死了安德森。
一個星期后,就在老夫人準備把博物館賣掉,返回老家的前一天,亨利帶人突襲了地下室,抓到了一個年輕人,正是一個多月前夜盜博物館的竊賊,也是杰克口中殺死安德森的兇手。
年輕人名叫博格巴。他瘦削的身材,臉上透著一股兇狠,怒視著亨利,而亨利則把眼光看向了仍在強作鎮定的老夫人。
眾人都不解地看向亨利。亨利笑了笑,開始講述自己的推理。
在二百多年前,歐洲大陸上出現了一個神秘的家族──安德森家族,這個家族的成員在藝術上有著杰出的天賦,受到歐洲上流社會的追捧。但是這個家族有一個奇怪的傳統,他們從不與外人聯姻,即使對方是王公貴族,所有的家族成員只能選擇內部人員結合。他們這樣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家族成員的血型都是AB型Rh陰性,他們認為這是上帝的恩賜,是身份高貴的象征。
后來,家族的一個男孩愛上了一個外姓的姑娘,這段愛情遭到了家族內部的強烈反對,男孩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從此這個“叛變”的男孩就成為了家族里的禁忌。但是這件事影響到了另一個人──男孩的哥哥,哥哥欽佩弟弟的勇氣,自己卻沒有膽量反抗。哥哥悄悄畫了一幅名叫《朝陽》的畫送給弟弟,希望他能有一個全新的生活,而感念于家族的腐朽,他畫了另一幅叫《夕陽》的畫來隱晦表達自己的不滿。
離家出走的弟弟就是杰克的爺爺,弟弟臨終前把畫留給了孫子。哥哥就是安德森館長的父親,他從父親的口中知道了這個故事,自己還有個從未見面的叔叔。當他第一次見到《朝陽》時,就意識到杰克就是叔叔的后人,但是他沒有明說,因為他知道家族里的守舊勢力還很龐大。不幸的是這件事還是泄露出去了,家族里派出博格巴來解決杰克,順便偷走那幅《朝陽》。
安德森察覺到了這件事,因為杰克的那幅《朝陽》也出自自己的家族,這件事情安德森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杰克。安德森曾找機會在《朝陽》的畫框里放了微型竊聽器,以便能保證畫的安全。然后從竊聽器中找到了博格巴,兩人約在博物館的儲物間見面,暗門的位置的確是安德森告訴博格巴的。安德森希望博格巴能把偷走的畫還回來,博格巴不同意,認為這些畫,包括《朝陽》,都屬于安德森家族,不能外泄,還讓安德森少在外面拋頭露面。兩人談不攏,博格巴氣沖沖地走了,只是沒想到兩人的爭吵引來了杰克,然后就發生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亨利開始調查安德森被殺一案,從尸檢報告中發現了死者的特殊血型,又從杰克的住院報告得到了他的血型,也是AB型Rh陰性。亨利拜托朋友去調查有關安德森家族,終于掌握了上面的情況。只是沒想到晚了一步,杰克還是被他們殺死了。亨利上次來博物館找杰克了解情況時,故意拍了拍他,順手在他身上安裝了竊聽器,亨利從竊聽器里大致判斷出了杰克死亡的真相。
“杰克不是被嚇死的嗎?”有人問。
亨利嘆了口氣說:“那嚇死他的東西又是什么呢?杰克并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也沒有心臟病,能夠把他嚇死的東西一定和他有淵源。然后我們先說說案發現場,這里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那么兇手是如何出去的呢?很簡單,兇手根本沒有出去,他就躲在房間里,只不過不是以‘人的身份,而是以一個‘雕塑的身份。當杰克的同事撬開門后,兇手就躲在雕塑里。兇手也許是準備直接動手殺死杰克的,只是沒想到由于安德森的死,杰克對雕塑有了心理陰影,當他發現雕塑內竟然藏著人時,以為是安德森來索命,結果被嚇死了。兇手趁你們出去報警之際,從雕塑里出來,再把雕塑放回儲藏室里,然后離開現場。當然這里還需要有人把你們支開,好讓兇手逃走,這個人,就是老夫人。”說完亨利定定地盯著老夫人。
老夫人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喊道:“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安德森家族的榮耀不允許任何人玷污,任何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