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

佟掌柜

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

“悅來客棧”后院馬廄中的一匹馬突地“咴咴”叫了兩聲。東方毓豎起耳朵，手掌處寒光一閃，一只比普通匕首略大的紅色小劍在微弱的燭光下現出原形。

“皓月”是劍，是祖父臨死時留給他的。他還記得祖父顫巍巍的手將“皓月”遞給他時說的話：“毓兒，此劍名曰‘皓月，是用海底五千米深處生長的血珊瑚制成。它雖為劍，卻有識人之能，必是心如皓月之人才能成為他的主人。”東方毓伸手接過此劍，入手時沁涼如冰，重量足有普通寶劍百倍。“皓月”竟似識得他一般，倏地明亮起來，血紅的劍身籠罩在一層溫潤的光芒中，瞬間沒入他的手掌，從此“皓月”就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江湖上沒人見過他的“皓月”。

東方毓知道，他的赤龍駒不會亂叫，一定發現有人偷偷潛入客棧，才會向他示警。他起身貼在房門上，有兩撥人一前一后從門前走過，聽腳步聲竟有一撥人是舊識，他不禁心中大樂，暗暗嘀咕了句“踏破鐵鞋無覓處”，悄悄打開房門。

“悅來客棧”在遼東郡赫赫有名，因它只與朝鮮一江之隔，并且是遼東郡最大的客棧，商賈、朝廷命官、江湖豪客甚至如他這種有特殊身份的人，都會選擇在此歇息。東方毓此次前來，是聽說追蹤多年的海沙幫二幫主袁非要來此地，一想到袁非當年使詐斬殺了他的兩個兄弟，東方毓就恨不得把袁非立斬于“皓月”之下。他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二撥人馬其中一人必是袁非無疑。

東方毓隱住身形，順著剛才他從聲音里辨別的方向追去。“咦”，他找遍了這個方向的所有房間，竟未發現這兩撥人的蹤影。正想難道他們又從客棧到外面去了，從十四號房間里，一個一身黑衣、個子矮小、扁平黑臉的漢子鬼鬼祟祟探出頭來。

東方毓當機立斷，還沒等漢子反應過來，就被他鎖住咽喉，拖出屋外。

“你們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深更半夜潛入客棧？”

扁臉漢子看東方毓未用武器，一招就命中他要害，明知絕不是此人對手，竟一言不發，一臉等死的表情。

東方毓突然發現扁臉漢子的鞋并不是遼東郡坊間制作的鞋，而是來自東瀛，又看他一言不發，心里頓時明白了八九分。他手上加了二分力道，低聲喝道：“你是倭賊，來我中土作甚？如此鬼鬼祟祟必有圖謀，你再不開口必取爾等性命。”

扁臉漢子聽東方毓識破身份，大驚，心想這廝好生厲害，索性早晚一死，我不能背叛太閣豐臣秀吉。

東方毓看扁臉漢子大驚失色后閉上眼睛，知此賊已下必死決心，手上用力送他西天去了。

東方毓潛入扁臉漢子的房間，并未發現一人。突然隱隱約約的聲音從墻壁里傳來。

“你倆是何人，為何一路尾隨我們？如不從實招來，今天就是你倆的忌日。”聽其語聲僵硬，東方毓判斷一定是倭人。

“哼，從前日無意中發現你們是倭寇，就想把你們殺掉，看你們人多才沒下手，我已命人匯報總兵府，小心你們的狗頭，早晚會留在我們的土地上。要殺要剮隨你們便，爺二十年后還是一條好漢。”

東方毓聽出此人正是他苦苦追蹤的袁非，心中不禁一喜，雖不是我手刃此賊，我兩兄弟的仇也算報了。

從墻壁里傳來“砰”的一聲，像是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東方毓被這聲響驚出一身冷汗，東方毓啊東方毓，你這時怎可如此糊涂。

東方毓在墻壁上鑲嵌的佛龕里找到了暗室的按鈕，暗門打開的瞬間，一枚飛鏢疾射而出，直奔捆綁袁非的繩索。袁非一見來人竟是東方毓，心中暗驚，我命休矣，好在沒有死在倭賊刀下。突然手臂一松，才發現一枚飛鏢已割斷捆綁他的繩索。

“東方毓，你來的正好，快把他們殺了，他們是倭賊，來我大明刺探情報的。”話出口時手腳也沒閑著，挨著他最近的倭賊被他斃于掌下。

東方毓的手掌紅了起來，似緩還急手指處，倭賊首領自覺一股凌厲劍氣直奔眉心，“劍……氣……殺”，話未說完轟然倒地死去。

東方毓和袁非用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三名倭賊被殺，一名被擒。東方毓用繩索將被擒的倭賊捆得結實。

“我欠你東方毓一條命，你現在可以拿去了。”袁非坐在地上呼呼地喘著氣，看著東方毓那如海水般藍色的眼睛，平靜地說道，“別說我以前殺死你兩個兄弟，就是今天我看見你出劍，你也不會饒了我的，誰不知道江湖上無人看過你的劍，看見你的劍就是死期到了。”

東方毓的手掌紅了一下又變回了白色，他緊緊盯著這個追蹤了若干年的仇人，將手中的倭賊狠狠地推了過去。

“你知道我的劍叫什么名嗎？”

“要殺便殺，叫什么名還不是一死，我即使知道劍的名字又能如何！”

東方毓將一塊褐色玄鐵牌扔給袁非，“我即刻啟程回總兵府，明早你拿著這塊令牌把倭賊交給九連城守備，以后你就跟著他當差吧。如若我再聽到你枉殺人命，你必死于我‘皓月劍下。”

袁非向著東方毓消失的背影跪了下去，一頭磕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說道：“果真心如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