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的選擇

張瑋

明朝萬歷年間，順德境內，有一個叫杜成方的人，自幼父母雙亡，守著祖傳的一片槐樹林艱難度日。他對這片槐樹林很有感情，每天早晚都要到槐樹林里巡視一趟，即使日子過得再艱難，也舍不得賣掉一棵槐樹。由于家境貧寒，二十八九歲了，還是光棍一個。

這天，杜成方照例到槐樹林里去巡視。走到槐樹林中央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正斜倚在一棵樹干上，看樣子，是遇到了什么困難。杜成方趕緊趕到了跟前，仔細一瞧，這女子很年輕，雖然滿面塵垢，但模樣卻很俊俏。他吃驚地問道：“這位小妹，你這是怎么了，竟坐在了這里？”那女子有氣無力地說：“不瞞大哥，我是東南山區里的，我叫柳枝。我們那里遭了匪患，我和爹爹出來逃難，不承想，爹爹病死在路上，我孤身一人，被歹人追到這里，兩天了水米未進，實在走不動了，只好躲到這片槐樹林里暫避一時?！薄澳悄銣蕚涞侥睦锶ィ俊倍懦煞絾枴！拔乙矝]有地方去，如果大哥不嫌棄，您就收留我吧。賞我一口飯，我做牛做馬都心甘情愿……”

杜成方一聽，心里猶豫起來，他拿捏不準自己該不該答應，對突然出現的這個女子，他還是心存顧慮。見他這樣，女子嘆了口氣道：“唉，沒人管就算了，也怪我命該如此……”說完，竟掩面垂淚。杜成方看著女子的樣子，心一下軟了下來，當即說道：“如果妹子不嫌棄，就到我家暫避幾日吧，只是我家非常簡陋，你不要嫌棄就是?！?/p>

當天，杜成方便把那叫柳枝的女子領回了家，二人兄妹相稱，杜成方住東屋，柳枝住西屋。白天，杜成方到田里干活，柳枝則在家里做飯，二人相處十分融洽。杜成方是個很有氣度的人，對于柳枝的過往，從不多問，柳枝呢也從不主動提起。

這天，杜成方在地里干活，柳枝去送水，半道上忽然遇到了一個穿綾羅綢緞的公子哥，身后跟著幾位家奴。柳枝正想避開，不料那個公子哥看見了柳枝，眼睛立刻放光，嬉皮笑臉迎上來，問道：“小娘子，你這是到哪里去呀，長得這么俊，跟我過吧，我保證讓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p>

柳枝氣得滿臉緋紅：“滾開！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也不怕我告到衙門里去？”說完，扭身就走。那公子哥和家奴過來就攔。正撕扯間，杜成方趕到了，疾言厲色道：“找打是不？再胡攪蠻纏我妹子，小心我的鋤頭！”說著他把鋤頭高高揚了起來。那位公子哥和家奴一看，嚇得扭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說：“你等著，你等著，有你好看的……”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柳枝膽怯地問：“成方哥，他們是誰呀，這么無恥！”杜成方鄙夷地說：“這是王員外的兒子王發財……”接著他便向柳枝介紹起了王發財的情況。

原來，柳枝遇到的這伙人，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大戶王員外的獨苗王發財和他的手下。這王員外曾經做過幾任知縣，依靠著當官時搜刮下來的錢財，置辦了大批田產，家里妻妾成群，家奴無數。偏偏他這個獨生子不學無術，整日吃喝嫖賭，無惡不作。

柳枝一聽自己遭遇的是這種人，一時低頭沉默起來，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天晚上，一個神秘人來到了杜成方家，把他叫到了酒館里。找了一個雅間落座后，那人便對杜成方說：“你家那個妙齡女子，有人看上了，你提個條件吧?！倍懦煞揭宦?，騰地一下站起來，大吃一驚道：“誰？你說的這人是誰？是不是那個混蛋王發財叫你來的？”

那人搖搖紙扇，安慰道：“別激動，別激動，坐下來慢慢說。這個女的又不是你親妹子，只是個外來戶，再說了，又沒和你成親，你不會吃虧的……”說著，那人從袖筒里掏出一張契約之類的東西讓杜成方看：“喏，這是條件，只要你答應配合我們，這10畝良田、200兩銀子就是你的了。有了這些東西，你置個一房二妾的，還愁嗎？何必去護著一個逃難而來的女子？”

杜成方想也沒想，一拳猛地擂在桌上，大吼一聲道：“實話告訴你吧，給我座金山銀山也不行，誰要敢動我妹子一指頭，我跟他拼命！”說著，使勁攥了攥嘎巴嘎巴響的拳頭，然后起身就走。

本來杜成方是要直接回家的，可走在街巷里，突然被街鄰二柱攔住了。原來二柱老娘犯病了，要找人抬著去看郎中，正巧碰著了杜成方。杜成方是個熱心人，一聽這事立刻答應下來。等他再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讓他想不到的是，等他叫開門，卻發現柳枝穿戴一新，正坐在屋里等他，連街鄰王嫂也在屋里。看他回來，柳枝親熱地說道：“杜大哥，你可回來了，我們正擔心呢……”旁邊的王嫂也說：“可不，就等著你拜堂成親了，你總算回來了?！倍懦煞綕M臉疑惑道：“你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嫂嘴快地說：“我來告訴你吧。”

原來，那個神秘人竟是柳枝雇的，她想試一試杜成方的真心，看看杜成方是不是那種見財忘義的人。杜成方的表現，讓柳枝十分滿意，再加上多日在一起生活，她感到杜成方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于是當機立斷，做出了一生最重要的選擇，并請來王嫂做見證人。

柳枝含情脈脈地望著杜成方：“杜大哥，你是一個難得的好人，我不想錯過你，也不想再讓那些賊人惦記我了……”杜成方重重地點點頭，柳枝幸福地和他相擁而泣。當晚，杜成方和柳枝拜堂成親，成了夫妻。

半夜，柳枝領著杜成方，來到了他們當初相見的槐樹林。她指著一棵刻著記號的槐樹旁邊說：“夫君，我在這還埋了些從家里帶出來的珠寶，現在你就挖出來吧?！痹瓉恚Σ⒉皇瞧胀ㄈ思业呐樱且晃恢呐畠?，知府因為瀆職罪鋃鐺入獄后，她家被仇家血洗，她因為躲在茅房里才躲過一劫。一個人孤身逃出，走投無路時被杜成方撞見，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杜成方三下五除二挖出了那些珠寶首飾，看著面前的珠寶和月光下的美人，杜成方覺得，自己的選擇真是太正確了。

（圖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