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蓉

紫砂器始于宋元,初為用器。及至明代,日漸盛行。由金沙寺僧和供春起,五色泥方得其主。萬歷年間繼起的名家時大彬、李仲芳和徐友泉師徒三人在當時就有“壺家妙手稱三大”之譽,門庭自是絡繹不絕。其時紫砂壺型有趨小巧之勢。馮可賓所著《齊茶箋》道:“茶壺以窯器為上,又以小為貴,每一客,壺一把,任其自斟自飲,方得為趣。壺小則香不渙散,味不耽擱”。清代紫砂繁榮更甚,“宮中艷說大彬壺,海外竟求鳴遠碟”,其名已比肩,其聲更遠揚也。其時紫砂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曼生十八式”尤創金石名家和紫砂大師合作之典范。“字依壺傳,壺隨字貴”,“名工名士,相得益彰”,一時洛陽紙貴!時至今日,其風影響仍盛。
小小陽羨溪頭一丸土,何以引天下名士竟折腰。我為山中人,亦有惑焉。一壺一車有之,一壺一房有之,更有為一壺誤了卿卿性命者,聞之心戚戚!個中恩怨情仇,幾百年來,連綿不絕,或曰“壺已非壺”。然昔日邵大亨先生聽聞鄉紳因其壺惡逼人命時,遂提壺前往救之,留言“不過一丸土而已(時一壺千金,幾不可得)”,其摔壺之聲,不絕其響。近代顧景舟大師亦曾抱病上書“槍下留人,不過一丸土而已”。赤誠之心,感昭天地!其境早已超越看壺是壺,看壺非壺的二重境界,到了看壺還是壺的最高境界。提攜后輩更不遺余力。藝為德之帥,德為藝之母。紫砂壺能傳承至今,其型得天地之恩,其魂得前賢所養。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紫砂提梁壺《秀竹》,選料考究。紫砂壺使用的主要原料大致分紫泥、紅泥和團山泥(本山綠泥)等。紫泥是甲泥礦層中的一個夾層,其色紫紅,質地細膩柔韌,可塑性強,滲透性良好;紅泥位于嫩泥礦層底部,是一種土黃、土紅、灰白色為主的粘土,以石黃最優;本山綠泥礦藏量少,存于龍骨石(巖板)與甲泥黑墩頭之間,薄薄的一層,其礦物呈暗綠色、灰白色、燒成后呈米黃色,石英含量高、細膩有光澤。《秀竹》選用黃金煅,其泥色純正,質地細膩,其色暗合土地之色,土有生長萬物之能,正所謂厚德載物,上善若水。又暗合腳踏實地,天道酬勤之意。
紫砂提梁壺《秀竹》,通體與竹關聯。竹筒當壺身,竹節成壺嘴,竹枝做提梁,竹葉、竹樁各得其所。然多而不繁,視之比例恰當,疏密有致。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則瘦。撫之手感舒適,大小適中,令人愛不釋手。用之靈巧方便,兼具使用和收藏功能。
紫砂提梁壺《秀竹》,整體造型渾然一體,妙若自然生成。其風古樸典雅,韻味十足。壺身輪廓清晰,線條流暢。壺把采用硬提梁(即與壺體一體),通過提梁的回轉,構成壺體上部的虛空間,使整體舒展大方,氣場強大。有骨有肉,骨肉亭勻。壺身實體與提梁形成的虛實空間對比的和諧美讓人爽心悅目。壺底足采用加底形式,亦稱“挖足”,渾然一體,厚而不重,穩而不笨。280CC容量配合提梁設計,靈巧卻不失大氣。提梁中部竹節設計既寫實又利于提握,使用方便。壺嘴暗接壺身,三彎出水設計巧妙的展現了竹節的生長習性,宛若天成。出水通暢而不涎水,注水七寸而不泛花,直瀉杯底無聲響。壺蓋采用嵌蓋,內嵌于圓形壺口,致密精到,準縫如紙、發之隙。壺鈕(的子)取竹樁造型,不僅開合便利,更有點睛之效。壺身所堆竹葉,呼之欲出,跳躍著生命的脈動,怎一個“逼真”了得!形成了安定和生動的鮮明對比。
紫砂提梁壺《秀竹》的創作,寓心于壺。自古以來,竹以其高風亮節受文人墨客尊崇。東坡居士愛竹尤甚,“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竹,瀟灑自如,寧靜素雅,令人心向往之。揚州八怪”之一鄭板橋,還有晉之竹林七賢、唐之竹溪六逸,癡竹之士,不勝枚舉。吾羨其節,亦獨厚之。今之紫砂界,制壺賞壺之人日益增多,竊以為壺藝固然緊要,壺品更當長習。唯有如此,方不負前人所托,后人希盼,如此則制壺者幸甚,賞壺者幸甚,紫砂幸甚也!
紫砂提梁壺《秀竹》,觀其型,得造化之美,賞心悅目;品其意,享匡德之境,修身養性。觀其壺而識其人,誠不欺我也!
陽羨紫砂,躬逢盛世,國泰民安,此為天時。獨占五色土,幾百年來,紫砂前輩嘔心瀝血,開宗立派,定章成規,此為地利。希己能不忘初心,守正拓新,不唯名,不唯利,唯以作品水平、業內口碑、市場認可、社會認同為重。習先人之技,鑒前人之風,照古人之德,當以此為人和。
子不言,我知你心非我莫屬;壺不語,君可知她為你而來!千錘百煉,浴火重身,只為在此與你相見! 壺已非壺,壺亦是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