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斯安德森電影的形式美呈現
——以《布達佩斯大飯店》為例

鄧寶盈 王 敏 （南京林業大學人文學院 210037 ）

一、多樣統一的形式美：整體色彩與人物服裝的調和

所謂“多樣”是指整體中包含的各個部分在形式上的區別與差異性。所謂“統一”則是指各個部分在形式上的某些共同的特征及它們之間的某種關聯、呼應和襯托關系。1多樣與統一結合形成了影片的和諧美。

（一）整體色彩

電影色彩是否完美已經成為人們評判一部影片優秀與否的重要標準之一。2韋斯安德森偏愛高對比度、高艷明麗的色彩，這種帶夢幻色彩的用色讓他的影片有“成人童話”的稱號，形成了他獨特的色彩美學。他每一部影片都有一個主色調，《布達佩斯大飯店》的主色調是淡粉色，作為影片中心場景的布達佩斯大飯店的外觀也是以粉色為主。主色的統一形成了影片整體色調的統一性。淡粉色的使用在全片營造了一種夢幻感，高明度的超現實色彩風格增強了影片故事的虛構性。對粉色系不同顏色的使用，在視覺上給觀眾帶來更豐富的觀感體驗，使片中用色富于多樣性。

（二）人物服裝

在影視作品中，演員的服裝色彩是導演手中的一顆重要棋子，對人物的塑造、電影情節的推動以及氛圍的營造都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3韋斯安德森的影片中群演往往穿著同色系服裝，采用調和的形式法則，給人以協調的美感，如在《布達佩斯大飯店》中，飯店人員的紫色制服和軍隊的灰色制服。不同群體代表色的差別也形成了群體形象的對比，如代表高貴優雅的紫色和代表陰暗的灰色的對比凸顯了古斯塔夫等人和片中軍人的區別。不同群體在身份和服裝上的區別和差異形成了多樣性，而同一群體的成員間服裝色系的統一又體現了其群體屬性的統一性。多樣統一讓影片在服裝這一外部形式上既豐富多元又協調融合。

二、均衡工整的形式美：對稱式構圖與框式構圖的平衡

構圖指的是整體畫面的安排，確定畫面內各個組成部分的相互關系，以達到構成一個統一的畫面整體。4外在構圖的適當選擇能夠增進畫面內在美感。

（一）對稱式構圖的均衡性

藝術中的對稱性“從形式上是無言之美，從視覺上是勻稱之美，從構圖上是平衡之美，從心理感覺上是和諧之美”5對稱均衡是形式美法則之一。韋斯·安德森力求讓畫面保持對稱，這也形成了他的平衡美學。普在《布達佩斯大飯店》中無論是人物、建筑、街景、飯店內景還是靜物的畫面，多采用對稱式構圖，就連火車上打架畫面都是大致對稱的，韋斯安德森會利用一些參照物來輔助對稱，對稱式構圖的使用十分頻繁。對稱讓人物變得更加莊嚴肅穆，讓建筑給人以一種安靜、穩定、端莊的美感，讓畫面干凈、規整、協調、富有形式感，也體現了他對歐洲曾經輝煌的文明和作家茨威格的莊重緬懷。

（二）框式構圖的工整性

韋斯安德森電影的構圖中除對稱式構圖，最突出的是框式構圖。門框、窗框和旋轉樓梯，這些封閉線條讓構圖顯得工整又具層次感。將人物與風景規整地放進框內，在增強了縱深感、空間感之外，框四四方方的規整和框內景象如畫般的優美更增強了一種形式感。在廚房的情景中，廚房與置物間之間的窗就是一個很好的“框”，框外廚工切菜的“動”與框內古斯塔夫和ZERO由于恐懼、緊張而沉思的“靜”形成對比。在古斯塔夫和ZERO去往D夫人家的火車上，他們看到車窗外的軍隊時，框內莊嚴肅穆的軍隊和框外愜意喝酒的兩人形成對比。對比形成的反差突出了被對比主體的特征，也增強了人物動作的滑稽感。

三、節奏與韻律的形式美：鏡頭調度與人物動作的重復

節奏是指有秩序的變化、有規律的反復的排列組合。6通過有規律的反復可以突出影視作品的節奏感和韻律感。

（一）鏡頭調度的重復

影片在段落切換和人物出場的鏡頭中，大多采用“靜加動“的方式——固定鏡頭和運動鏡頭組接或同一鏡頭中先固定后運動。廣場上的女生出現的段落，就是以第一種方式開頭的，介紹飯店的段落中，是以第二種方式開頭的。固定鏡頭使事物的出場更加莊重嚴肅，鏡頭運動與人物調度的有機結合又突出了人物的運動，重復的動靜結合的方式形成了人物出場的儀式感和清晰的段落感，一靜一動之間形成了節奏感，固定的過渡方式的使用也增強了影片的節奏感。在段落過渡鏡頭的使用上，片中還重復使用了甩鏡頭，如介紹飯店內客人的時候，由前臺服務員身上甩到售貨機前的客人身上的鏡頭，這種快速的鏡頭運動的前一秒是靜止的，后一秒就開始了快速的運動，這一緩一急之間也形成了一種緊張的節奏。

（二）人物動作的反復

影片中人物有個反復的動作——在固定鏡頭中不斷入畫出畫。在靜止的場景和畫面中，人物來了又去，暗示在布達佩斯大飯店中，這些人來來去去，最后只剩這座飯店在繼續凝視著歷史，更深的寓意是在時代背景搭建的歷史舞臺上，人物走上舞臺，上演了自己的故事后，最終還是會離開，這些人物的故事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再如古斯塔夫向十字結社求救的時候，不同管家使用了同樣的動作——聽到門童告知有來電、讓門童接自己的活去接電話和打電話傳遞消息，這種人物動作的秩序性與規律性，突出了這一情節的節奏感，也暗示了十字結社這一地下組織的組織性。

四、滲透與層次：敘事段落與層次的關聯

在敘述故事的時候，對時間和空間的把握是兩個重要的環節，一部電影的敘事創新需要根據時間和空間的重新定義和設計來實現。7影片通過畫面比例、字幕以及內部敘事層次的劃分，形成外部形式和內部意義空間上的層次，體現形式美中的滲透與層次。

（一）畫面比例的區分和字幕的使用

影片較為突出的畫面設計就是根據不同年代匹配使用了不同的畫面比例，“請把你的屏幕調整至16：9”，當影片剛剛開始，就出現了這樣的字幕提醒觀眾。影片的現代畫面用的就是16：9的寬高比，1970年代的段落是使用1.85：1的比例拍攝的，而在1960年代的章節用了2.40：1的變形鏡頭。這些寬高比對應了不同時期電影畫面流行的寬高比，也將不同的年代切割開來，將不同的敘事層配合回字形敘事結構切割開來。除了使用不同的畫面比例外，斯安德森極還極具形式感地將每個段落用字幕進行分割，類似于文學作品中的章節的設置，用序號加標題的方式，將老年ZERO所講的故事分成幾個部分，敘事的段落十分明晰。

（二）敘事含義與敘事層的差異化

在敘事含義上，按“敘述學”的集大成者熱拉爾·熱奈特指出的敘事的三層含義，即第一層——“承擔敘述一個或一個系列時間的敘述陳述，口頭或書面的話語”，第二層——“真實的或虛構的，作為話語對象的接連發生的事件，以及事件之間的連貫、反襯、重復等等不同的關系，第三層——”一個某人敘述某事的事件“8，這三層含義在影片中都有對應的表現——茨威格向作者敘述的話語、茨威格對四層敘事層的事件的敘述、老年ZERO對他和古斯塔夫的故事的講述。影片中敘事含義的層次和敘事層是有機結合的，不同的敘事層之間的層次和邏輯也十分鮮明，四個敘事層間形成了回字形的敘事結構。兩者的結合使得影片的敘事結構內部各部分之間邏輯環環相扣的同時外部形式上又層層嵌套，嚴謹又獨具匠心。

韋斯安德森在《布達佩斯大飯店》中使用的色彩、鏡頭、人物動作等方面的表現手法，都體現了形式美的特征與審美性，這形成了韋斯安德森電影鮮明的個人風格，也是韋斯安德森電影藝術性的體現。

注釋：

1.趙憲章，張輝，王雄.西方形式美學[M].2008.

2.杜彥潔.淺析張藝謀電影作品中的色彩運用[J].戲劇之家，2019（06）：75-77.

3.李昂.淺析《布達佩斯大飯店》中古斯塔夫服裝顏色變化頻率[J].藝術科技，2015（7）：102-102.

4.周玲，梁晶，張乘風.構圖整體性結構的視覺實踐分析——以建筑風景攝影為例[J].美與時代（上），2016（06）：70-72.

5.袁媛.藝術設計中的對稱美研究[D].河南大學，2008.

6.和曉艷.現代環境景觀設計的形式美[D].南京林業大學，2005.

7.李巖.電影畫面構成與視覺形式美法則[J].電影文學，2007，No.453（24）：8-9.

8.熱拉爾·熱奈特.敘事話語 新敘事話語.王文融譯[M]，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