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院粲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貿易學院,北京100029)
拉美作為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的集聚高地,是我國實施對外開放戰略的重要合作對象。中拉擁有20 億人口的大市場,貿易、投資、金融合作碩果累累,雙邊貿易額已從2001年的149 億美元躍至2017 年的2578 億美元,增長16 倍。中國已成為拉美第二大貿易伙伴國,拉美成為中國海外投資第二大目的地,在拉投資的中企逾2000 家。伴隨中拉經貿關系向縱深發展,雙邊金融合作持續助力,呈現形式多樣、領域延展、水平提升的可持續發展勢頭,夯實雙邊務實合作基礎,促進中拉實體經濟對接。具體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金融合作是中拉經貿合作深化延展的戰略引擎。2014 年,習近平主席訪問巴西期間出席中國—拉美和加勒比國家領導人會晤,倡議共建“1+3+6”合作新框架,明確將金融合作定位為中拉務實合作的“三大引擎”之一。2015 年,李克強總理訪問巴西期間提出中拉產能合作“3×3”新模式,強調要拓展基金、信貸、保險三條融資渠道。2018 年,中拉論壇第二屆部長級會議通過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特別聲明,拉美正式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自然延伸和“一帶一路”國際合作不可或缺的參與方,中拉資金融通迎來新的發展契機。實際上,近年來已有智利、秘魯、巴拿馬、烏拉圭、哥斯達黎加等19 個拉美國家同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文件,有力促進企業對沿線國家投資。拉美國家著眼突破經濟轉型瓶頸,普遍存在大量基礎設施建設的內生需求和資金缺口。中拉“一帶一路”框架下的金融合作將契合拉美經濟發展模式轉型之需,為地區國家基礎設施、交通運輸、能資開發、技術進步、經貿往來、制造業等提供融資支持,深化產業對接和產能合作,促進拉美互聯互通和經濟發展提質升級。
金融機構間的積極互動是中拉金融合作活躍度的重要體現。從雙邊看,合作主體主要為國家開發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等政策性銀行和工商銀行、中國銀行、建設銀行、交通銀行等大型國有銀行,合作形式主要為建設網點或并購當地金融機構,相關銀行在巴西、阿根廷、巴拿馬等國設有十余家分支機構,中國信保等保險機構也加緊跟進在拉業務,有力服務中資企業開拓拉美市場。其中,國開行對拉投融資合作規模最大,迄已累計向地區18 個國家的200 多個項目提供逾1000億美元的融資支持,在中資銀行中發揮中拉金融合作主力軍作用;從多邊看,我國不斷加強同泛美開發銀行、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聯合國拉加經委會等區域性、國際性金融機構在拉合作,巴西、阿根廷、玻利維亞等7 個地區國家加入亞投行,有力深化了中拉金融合作廣度。值得注意的是,2019 年4 月成立的中國—拉美開發性金融合作機制是中國與拉美國家間首個多邊金融合作機制,將有利于充實中拉在多邊層面金融合作的有效抓手,增進中國同拉美國家整體金融合作的緊密度,提高我國在拉的金融話語權和影響力,為中拉合作注入強勁金融動力。
一方面,中國對拉貸款持續增長,2005-2017 年向拉美提供逾1400 億美元貸款,超過同期泛美開發銀行、世界銀行等對拉貸款總和。相關貸款聚焦中拉重點領域和重大項目合作,服務中拉共建“一帶一路”,促進拉美實體經濟發展。另一方面,數以百億計的中拉合作基金、優惠性質貸款、基礎設施專項貸款、中拉產能合作投資基金及中國—加勒比相關融資安排相繼投入運營,為中企參與在拉項目提供豐富投融資渠道,如中拉產能合作投資基金為中企收購巴西水電項目提供6 億美元融資保障。隨著中拉共建“一帶一路”落地生根,絲路基金及螞蟻金服、中國宜信集團等私募基金也加大關注和開拓拉美市場,對拉投資逐步增加。
中拉金融合作有助于為人民幣國際化夯基壘臺。中國人民銀行與拉美國家的中央銀行積極加強貨幣合作,先后同巴西、阿根廷、蘇里南、智利等國央行簽署逾2800 億人民幣的貨幣互換協議,這是雙方規避匯率風險、完善貿易支付體系、提高企業信貸及進出口結算便利化水平的有益實踐。我國還在拉美地區設立2 家人民幣清算銀行和面向全球的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給予智利500 億人民幣的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額度,巴拿馬擬于2019 年發行主權熊貓債。中拉金融合作空間日益延展,有利于推動人民幣跨境結算的軟硬基礎建設和離岸金融市場發展,服務人民幣國際化長遠目標。
辯證地看,在全球和地區經濟形勢不穩定性、不確定性增加的背景下,中拉“一帶一路”框架下的金融合作不可避免地面臨諸多風險和挑戰。
拉美經濟結構單一,過度依賴初級產品出口和外部資本,對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敏感度高,經濟自主性和抗風險韌性較差,易受外部經濟和金融環境影響。近年來,美國經濟保護主義和貿易霸凌主義抬頭,全球貿易爭端和摩擦加劇,造成國際金融環境趨緊。國際金融市場頻繁波動等相關金融風險易向拉美地區傳導,將沖擊地區國家宏觀經濟穩定性,影響中拉金融合作的大環境和效益及前景。
政治方面,近年來由于拉美地區政治格局“左退右進”,地區國家在涉委內瑞拉等問題上分歧加大,造成地區經濟一體化進程波折起伏。同時,相關國家內部政權更迭或執政困難,政策波動頻繁,社會治安惡化,影響我國在拉大規模金融利益安全,增加在拉金融機構運營的復雜性。
債務方面,拉美在20 世紀80 和90 年代多發債務危機和金融危機。當前地區國家債務違約風險仍存,巴西、烏拉圭、阿根廷、委內瑞拉等國中央政府債務占GDP 比重均超過60%的國際警戒線,一旦相關國家償債來源惡化或外部流動性壓力增大,將導致政府債券和國家主權信用風險上升[1],影響中企對拉投融資的信心及貸款收回。
匯率方面,拉美國家貨幣幣值不穩,匯率波動較大,往往造成企業額外損失,干擾企業正常經營。如2018 年美元走強使得阿根廷比索全年貶值49%,巴西雷亞爾一度貶值近30%,委內瑞拉更是持續陷入惡性通脹。2019 年8 月,受大選初選結果、債務違約風險等因素影響,阿根廷比索兌美元匯率更是頻繁劇烈波動,單日最大跌幅甚至達38%。較大的匯率風險將導致地區國家本幣幣值不穩和外儲縮水,制約中拉金融合作穩步推進。
第一,近年來中拉投融資業務主要集中在基礎設施、能礦等領域,上述領域的項目資金投入大、回收周期長,一旦相關國家經濟持續疲軟,將提升項目金融風險敞口。
第二,我國參與中拉金融合作的主體基本局限在大型政策性和國有銀行,合作主體較為單一,一定程度上制約金融市場的資源合理配置及合作模式的多元化拓展[2]。
第三,多數在拉中企迄未經歷完整經濟波動周期的市場考驗,對拉美的本土政策、法律法規、商業習慣、環保標準、勞工要求、社會文化等情況了解不透,市場調研、應急處突及人脈建設等工作經驗欠缺,使得項目容易遭到暫停或擱置,增加項目投融資風險。
第四,國內對拉金融合作多依靠西班牙語翻譯溝通,精通西語和經濟金融的專業化、復合型人才較少。隨著拉美金融市場的開拓,人才儲備短板將愈加凸顯。
美國一貫視拉美為后院,拉美國家同樣對美有長期慣性依賴。隨著特朗普政府加大介入拉美事務,推行“新門羅主義”,中拉共建“一帶一路”和金融合作受到的地緣政治干擾因素明顯增多。美國通過炒作所謂“債務陷阱說”“經濟掠奪說”來抹黑中拉“一帶一路”合作,在涉委內瑞拉和古巴問題上加大“長臂管轄”威脅,美國政府高官近兩年訪拉期間更肆意散播所謂中國“新殖民主義”“中國資本具有腐蝕性”等消極言論。盡管中拉合作基礎扎實、大勢不可阻擋,但相關負面因素不可避免地引發拉美各界對中拉金融合作的擔憂和疑慮,影響中拉共建“一帶一路”的軟環境。
隨著“一帶一路”正式成為中拉整體合作的新抓手,“一帶一路”將是中拉共商共建共享的機遇和繁榮之路。金融合作作為中拉共建“一帶一路”的重要內容,要加強風險防范和應對,始終秉持底線思維、實效思維、創新思維和合作思維走深走實,確保安全、可靠、盈利,為中拉務實合作注入強勁持久的金融動力,助力新時代中拉整體合作新的騰飛。
牢固樹立風險意識和憂患意識,從大局和全局角度審視中拉金融合作中各種可以預見和難以預見的風險和挑戰,平衡把握穩增長和防風險的關系,促進中拉金融合作穩中有進。從宏觀和微觀層面發力,結合國內國際實踐經驗,建立和完善各層次投融資項目的風險評估、風險分類、風險預警、風險管理和科學決策體系,加強投融資管理能力和投資爭端解決機制建設,確保中拉“一帶一路”項目金融風險可控。注重運用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技術和新手段動態跟蹤地區國別、信用、債務、匯率等風險,提高金融風險防控水平,精準有效處置重點領域和重點項目金融風險。
充分發揮各類中拉合作基金效用,堅持政府引導、企業主體、市場運作,貫徹開放、綠色、廉潔理念,精準支持和打造一批示范性項目,為中拉務實合作保駕護航。穩步擴大同拉美國家雙邊本幣結算、互換的范圍和規模,逐步提高地區使用人民幣比例,助力積累人民幣國際化實踐經驗,提升人民幣國際化水平。注重發揮各類金融資本優勢,著力拓展中拉“一帶一路”項目投融資渠道和模式,吸引更多多邊開發性金融機構、專項投資基金及私人資本參與“一帶一路”建設,探討開展三方金融合作及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PPP)等模式,打造全方位、多層次、長效化的中拉“一帶一路”金融支持體系。積極拓展在拉保險業務,優化資信和理賠渠道,提高走出去中企承保能力,最大程度降低合作風險和損失。加強適應形勢發展的涉外金融人才建設,做實做好員工在拉美語言文化、法律法規、風險警示等方面的培訓,提升中企的國際競爭力和本地化經營水平。
以基礎設施、能礦等傳統合作領域為基礎,推動中拉金融合作向智能制造、航空航天、信息技術、跨境電商及其他高附加值領域方向延伸。積極探討開展中拉綠色金融和數字金融合作,推動綠色絲綢之路和數字絲綢之路建設,拓展中拉金融合作的創新平臺。創新金融產品設計,穩步將期權、期貨、貨幣互換、投資擔保等金融工具引入中拉合作范疇,提高投融資的安全度。適當開展對當地教育、環境、醫療及公共行政等領域的民生援助,并善于在當地講好中企承擔社會責任的故事,塑造利于深化中拉金融合作的輿論環境。
通過雙多邊渠道,一方面加強同東道國央行和金融機構的金融監管和政策協調,完善雙方金融合作的政策規劃和務實舉措,做大共同利益蛋糕;另一方面積極同地區和國際金融機構對話與交流,促進中拉“一帶一路”金融合作對接國際普遍認可的規則、標準和最佳實踐。積極撬動東道國本土力量,注重同當地法律、會計、稅務、審計監管、咨詢服務等機構和非政府組織合作,推動中國企業和金融機構更好地融入拉美營商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