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萬風波：這樣求愛算不算行賄

●文/冬天

他為了升職加薪，多次請求她幫忙，她曾為他四處請托；在他面臨問責風暴時，她又四處活動，為他保住了職位。他和她，3年的情人關系期間，他分多次送給她609.5萬元，其中大部分錢是他借來的。那么這筆巨款，究竟是行賄款，還是情人間的贈與款呢？近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給出了結論……

確定情人關系，相約離婚重組家庭

今年48歲的王霞來自山西省寧武縣，成績優異的她在博士研究生畢業后，進入一家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工作。

憑著出色的工作能力，王霞在公司脫穎而出，擔任了該公司銀行機構管理二部副主任一職。2007年，王霞回山西老家探望家人，某銀行太原分行行長安排助理王欣去接待。

時年39歲的王欣是山西太原市人，在第一眼見到王霞時，便被她成熟干練的氣質所吸引。此后，王霞的身影時不時地在王欣的腦海里浮現。一天，王欣嘗試著給王霞發信息，沒想到王霞很快就回了信息，原來，王欣在山西的熱情接待也給王霞留下了深刻印象。王欣握著手機，欣喜萬分。一來二去，兩人通過手機聊得很開心，還相約下次一起喝茶。

不久，因為某銀行重組，王霞所在公司要派駐幾名股權董事進駐銀行，王霞成為銀行的非執行董事。因為兩人都在該銀行工作，于是有了更多接觸，王欣經常借著請教工作問題的由頭請王霞喝茶，久而久之，王霞對這個熱情的家鄉人好感加深。

那年中秋節，王欣得知王霞有公務在身，無法回家陪父母。在電話中聽出王霞很失落，王欣萌生了一個想法：以同事的身份代替王霞回家陪她父母。中秋節那天一早，王欣買了很多營養品，開了3小時車趕到王霞老家，陪王霞的父母吃飯聊天，還拍了一段王霞父母在家生活的小視頻傳給王霞。

看到視頻，王霞感動得當場落淚，她沒想到這個男人這么在乎她的心思，感情的天平慢慢向王欣傾斜……

2009年清明節，王霞回山西與王欣見面。王欣發現她臉色不好，便關心地問：“最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不問還好，這一問，把王霞心里的委屈問出來了，她向王欣哭訴丈夫對她大吼大叫，摔門就走，她想和丈夫離婚。

得知王霞有離婚的念頭，王欣的心里有了一絲雀躍。此后，王欣加大對王霞的愛情攻勢，每天噓寒問暖，對她的父母更是照顧周到。

感受著王欣的關心，王霞漸漸招架不住，當年夏天，她投入王欣的懷抱，兩人確定了情人關系。

2009年冬天，王霞和丈夫發生激烈爭吵后，一氣之下從北京返回太原。她撲到王欣懷里，哭著說要和丈夫離婚，然后嫁給他。看著王霞梨花帶雨的樣子，王欣心疼了，立刻承諾自己也回家離婚。為了表示誠意，王欣還把自己的銀行卡交給王霞保管，將自己的工資、獎金等收入轉入此卡給王霞使用，用他的話來說，是為他們未來的家儲備資金。

兩人成為情人后，還購置了一套房產，準備各自離婚后重組家庭用。回北京后，王霞很快就和丈夫離了婚，就等著王欣離婚娶自己。

打款示愛，“夫唱婦隨”的日子很滋潤

恢復單身的王霞無所顧忌地到太原享受和王欣的“二人世界”。2009年底，王霞和王欣見面時發現他心事重重，便追問發生了什么事。王欣說，他雖然現在是銀行太原分行的副行長，但他還想往上走，想做一個可以配得上王霞的男人，為她遮風擋雨。這番話讓王霞感動不已，她抱著王欣說：“你放心，我會不惜一切為你疏通關系，讓我們夫唱婦隨吧。”

回北京后，王霞便開始著手處理這件事。向領導匯報工作時，她不遺余力地為王欣謀求晉升機會。同時，她一有時間就回到太原，和王欣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走。看到王霞忙前忙后，王欣也想著為她做點什么。可他位低權輕，無法為王霞分擔工作上的難題，于是想到讓王霞想買啥就買啥。王欣多次往自己給王霞的那張銀行卡里匯款，前前后后總共匯入189.5萬元。

看著銀行卡里不斷增長的錢款，王霞感受著被王欣寵愛的幸福，她覺得男人有錢，也愿意給女人花，那才是真愛。

在王欣的愛情滋潤下，王霞加快了為他謀求升職的腳步。有了王霞四處請托，王欣很快就升任銀行濟南分行行長。高興之余，王欣向朋友借了120萬元，又匯入自己給王霞的銀行卡中。王霞應王欣的要求，將該款匯入王霞母親的賬戶后提取了現金。就在兩人慶祝王欣步步高升時，一場風暴向王欣襲來……

2009年2月至2010年11月，該銀行濟南分行下屬支行在辦理兩筆業務過程中違規操作，造成16.7億元資金損失風險和案件風險，這就是“齊魯事件”。

2010年12月，公安機關調查相關案件時，“齊魯事件”爆發，銀行隨即開展調查工作，王欣面臨被追究相關責任的風險。

得知情人要被問責，王霞著急了，她知道王欣是無法避免責任的。身在濟南的王欣更是急得團團轉，他一遍遍打電話給王霞，希望王霞幫他在總部說說情。

王霞不希望情人出事，于是找領導說情，表示王欣是后來的行長，“齊魯事件”主要發生在前任行長任職期間，責任應該劃分清楚，希望領導在處理中對王欣免責或從輕追責。

這期間，每一次開會討論該問題，王霞都極力為王欣辯護。而董事會在聽取案件匯報后，王霞都會第一時間將會議內容告知王欣，讓王欣在濟南那邊做好應對工作。

自己處于問責的風口浪尖，王欣還沒有忘記不時地給王霞匯錢，讓她有錢花。2011年8月，王欣向王霞轉賬匯款30萬元；同年10月，王欣向王霞轉賬匯款40萬元。看到王欣如此惦記著她，王霞越發感到王欣是個好男人，是真的愛自己，自己一定要盡全力保住他的職務。

2012年1月，王欣受到通報批評，扣減績效工資3萬元，沒有免職。這個結果，讓王欣感到王霞能力強大，自己也越來越依賴王霞。

王欣有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叫馬明，馬明有個親戚想進入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在王欣的介紹下，馬明認識了王霞。在王欣和馬明看來，想進入那家會計師事務所還需要折騰一番時，王霞只是和對方打了個招呼，馬明的親戚就被安排進去工作了。馬明對王欣翹起了大拇指，直夸王欣看人準，找了個好情人。王欣很得意，王霞在外面再怎么厲害，在他面前還是一個小女人，渴望他的呵護。

王霞的這個“舉手之勞”，為她帶來不小的好處，馬明很大方地送給王霞20萬元作為謝禮，王霞欣然收下。

情人離不了婚，這609萬元算不算行賄

銀行卡里有源源不斷的錢供自己使用，身邊還有王欣的寵愛，王霞就等著他離婚娶自己了。很多次，王霞仿佛看到幸福在向自己招手，但是每一次回到太原，她都很失望。

2011年，王霞再一次回到太原和王欣相聚。出發前，她就打電話給王欣，讓他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和妻子談好離婚的事，王欣一口答應。然而，看到王欣垂頭喪氣的樣子時，王霞的心頓時就涼了。“她又不同意？”王霞問道。“我一跟她提離婚，她就情緒激動，要死要活，我怕出事。”王欣嘆了口氣。“那你也不能讓我就這么耗著，我可是按照約定離了婚。”“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再想辦法。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的。”王欣坐在沙發上抱著頭說。看到王欣痛苦的樣子，王霞沒有再說什么。

不久，王欣先是在太原起訴離婚，但其妻未出庭未離成。2012年4月，王霞為王欣在北京找了律師再次起訴離婚，王欣妻子出庭后當庭暈倒，離婚之事又不了了之。王欣一次次離婚不成，王霞失去了耐心，她認為，王欣并不會離婚，就是想利用她的職位幫他升職，保住行長的位置。當年6月，為了平息王霞的怒火，王欣寫下保證書，承諾盡快娶王霞為妻。9月，王欣又向朋友借了230萬元，轉到給王霞保管的那張銀行卡上，并發了一條信息：“親愛的，再等等我，我是真的愛你，想娶你，但我也不想這邊出事。我又給卡里匯了230萬元，你想買啥就買啥，別氣壞了身子。”

此時，王霞已經不再相信王欣的話，她看完短信后就把王欣從通信錄中刪除了。2012年10月，王霞正式和王欣提出分手，雖然王欣很想挽留，但卻沒了底氣。

紙終究包不住火，兩人在3年情人關系期間，王霞收受了王欣609.5萬元一事終于案發。2016年3月24日，王霞和王欣分別因犯受賄罪和行賄罪被羈押，并于次月被批準逮捕。

2017年12月29日，一審法院分別對王欣案、王霞案做出判決：王欣犯行賄罪，免予刑事處罰。王霞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

一審判決后，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提出抗訴，認為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有誤，適用法律錯誤，量刑明顯偏輕。

2019年2月17日，對于王欣案、王霞案，二審法院分別做出終審判決。

法院二審認為：王欣、王霞二人存在長期同居生活，個人財產存在混同的情況，應當考慮二人具有重組家庭的計劃和感情基礎。在此情形下，情人一方為另一方在事業提拔和責任追究方面建言獻策、通風報信、出面斡旋有關領導，雖有違紀之嫌，但確屬人之常情。王霞與王欣主觀上并未將其視為一種交易，而是情感因素驅使下的自愿付出，因此不屬于對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廉潔性的收買。綜上，王霞收受王欣給予609.5萬元錢款的行為不應認定為受賄。

不過，王霞經王欣介紹，收受馬明的感謝費20萬元一事，二審法院支持了抗訴意見。

最終，法院二審判決王欣犯介紹賄賂罪，免予刑事處罰。而被認定為受賄20萬元的王霞，依然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20萬元。

點評

本案的緣起是王欣、王霞二人不正當的情人關系。隨著感情發展，二人愈發迷失，愈陷愈深，不能自拔。

感情不應成為違法犯罪的托辭。以金錢示愛，這樣的戀情本身就背離感情的初衷，更何況是一段非正常的感情。所以，二人注定要為這段感情所累所傷，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