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師范大學 401331)
2011年,藝術學成為第十三個新的學科門類,這是整個中國藝術學科發展的一個翻天覆地的大突破。相應地,中國的書畫藝術也獲得了自己的學科新生。在一級學科美術學下面專設了美術學僅有的兩個特設二級學科,即書法和中國畫,從而使得中國書畫在美術學的學科地位得到了明確的凸顯。在此之前的2010年,筆者曾在“全國首屆藝術學研究生論壇”撰文《論中國書畫藝術學的建立和發展》,明確提出應該在學科建設中將中國書畫發展成獨立的學科并給予相應的學科地位。該文在論壇中進行了宣讀和討論,不僅發表在此次論壇的論文集中,而且隨后也被 《藝術學界》等重要學術刊物轉載。鑒于本次論壇有數位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藝術學科成員參與,因此本人的這次明確的學術呼吁自認為是得到了充分響應的。當然,學術呼吁與制度的認同是兩回事,但沒有明確的學術主張及學術支持,學科建設也確實會失去重要依據。其實,從相當意義上講,整個中國藝術學的學科地位的最終建立,都和學術界的不斷努力和呼吁有著直接和重要的關系。因為整個藝術學科自建國后不久就一直歸屬于文學門類之下,幾十年下來,大家都習以為常了,不僅如此,學科界總是認為藝術學科以實踐及創作為主,唱唱跳跳、刻刻畫畫,在基礎理論及學術研究上有很大的缺陷,不足以獨立門戶。相似的論點也出現在書畫學科上,以為書畫屬于古老的技藝,與現實及現代教育總有些距離,甚至于按照西方的科學標準是需要學科改造的對象,這些偏見確實束縛和限制過藝術學科及書畫學科的發展。但藝術學界的有識之士和書畫同仁們,硬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實力改變、扭轉了人們的這些偏見,讓大家都認識到,藝術學科及中國書畫不僅有著自己的學術陣營和學術成就,而且還能直面現實甚至引領時代。
書畫的獨立學科地位得到了認同,但并不等于學科發展就會一帆風順。目前從藝術學科建設角度看,學術及理論研究會在相當時期成為學科建設的重點。通過冷靜的橫向比較,整個藝術學門類的學術研究水平及規模與其他人文社科門類還是有或大或小的差距,我們必須正視這些差距,從而找到解決的途徑和辦法。就美術學內部而言,書畫的學術研究歷史上相對處于較為領先的水平。因為古代一直都有研究書畫的傳統,而且積淀了相當多的成果。雖然這些成果很多還是零散的狀態,但畢竟屬于自己民族及文化的傳統,也是和其它傳統美術比較而言具有較大的學術優勢。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提倡建立書畫藝術學,對書畫進行整合的研究,貫穿古代、現代和當代。從藝術學科的邏輯上講,有了藝術、有了對藝術的充分研究,就自然會有學科的發展動力。書畫藝術從傳統走向現代,無論在藝術成就上還是從學術水平上看,都有自己的特點和優勢,但在現代學術環境中卻有沒有將這種特點和優勢充分釋放出來,主要原因是整個藝術教育的標準都在相當時期屈從于西方的價值觀,所以本應得到極大發展的書畫及其學科建設,一路走來,充滿坎坷,并不順利。但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順利進展,現代中國的綜合國力大增,文化戰略也從過去的不自信漸漸走向自信,尤其對自己的傳統開始重新認識,也知道了傳統不僅不會妨礙現代的發展,處理好了反而會促進現代中國的大國文化形象。因此在新的文化戰略和教育思想的啟示下,書畫的獨特學科基因越來越被發現、重組出來,成為中國藝術學學科的某種標志。因為在現代教育百多年的歷程中,我們走馬燈式的接受過很多的他國教育模式,諸如歐式、美式、日式、蘇式,藝術教育也不例外。甚至在這些接受過程的不斷輪回中,我們時常迷失自己。包括書畫在內的藝術的學科性迷失,也是全面性的。僅以書畫人才的選拔為例,高考的基本標準首先長期統一規定為西式素描、色彩,雖然我們自己也很清楚地知道,二十世紀的書畫大師,無論是齊白石、吳昌碩,還是黃賓虹、潘天壽,都沒有受過這種所謂的西式專業訓練,但為何我們卻要如此屈尊和遷就西方的那套東西呢?可以說整個二十世紀,接受過西方這種系統訓練和影響的書畫藝術家,都沒有能在水平上真正超過上述大家的。其實不光是藝術實踐領域,理論研究領域也與此相似。造成這種令人疑惑的學科慣性,還是因為我們沒有找到屬于自己的學科基點。其實,今天我們新的藝術學學科門類的確立,本身從教育模式上,就已經開始初具自己的特點了,我們已經開始脫離學科建設的模仿階段,開始構建自己的藝術學科體系。我們大概已經知道,沒有必要在形式上全面跟隨西方,但我們可以接受一些合理的學科建設理念,比如科學的學科理念、健全的制度建設。這種新的學科建設具有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書畫學科于此猶感責任重大,因為書畫學科中屬于我們自己的特色學科基因是最多的、也是最突出的。這不僅在美術學科中,在整個中國藝術學科門類中都是如此,只不過我們首先要根除學科建設中的那種看似根深蒂固的學科惰性及其相應的制度痼疾。這些惰性和痼疾已經造成了很多的負面影響,人為地制造了一些不必要的學科發展不平衡現象。
具體而言,這些書畫學科發展中的不平衡現象體現在諸多方面。首先就是書畫實踐和書畫理論的不平衡。由于書畫藝術具有很好的群眾基礎,所以整個社會存在一個相當大的書畫隊伍,如果算上少兒培訓班里的小孩子和老年大學里的愛好者,甚至大大小小喜歡舞文弄墨的官員,基數非常可觀,而且偏向于技法及實踐,所以高校書畫學科體系中的實踐人才很容易與這些書畫群眾打成一片,加之書畫藝術市場及書畫收藏長期蓬勃興旺,書畫創作能獲得豐厚的市場回報,更是助推了這種關注書畫創作的現象。比較起來,高校學科體系中的書畫理論研究人才就相對落寞得多,而理論及學術研究往往是學科建設中的至高點。目前國內高校藝術系統又刮起一陣新的學術旋風,認為實踐創作也應該能獨立授予高學位如博士學位,更是對理論研究的一種生存擠壓。世界上目前最高的藝術實踐方面的學位僅是碩士,是有它的存在道理的,即是在藝術領域也尊重學術研究的重要性和高級別。我們可以改變這種格局,但前提是我們已經具備足夠的實力和影響。但事實卻并非如此,先不談我們目前在當代藝術的實踐創作中已經差強人意,而學科建設中的理論學術研究,可以說還處于全面落后的狀態。在這種學科局面中,奢談實踐甚至僭越基本學科規則,是相當危險的。因為學科建設是高等教育的核心層,高校是學術研究的重鎮和最大基地,雖然歐美的高校藝術系統大致已經實現了實踐與理論的剝離,即高校主要是學術為主、創作實踐的最大主體們藝術家則主要流散到社會中,因此,他們的即使藝術院校有相當重視創作實踐功能的,也通常是集中在基礎技法層面,由一些有經驗的教師擔當,但這些教師往往并非創作大師,更非高學歷者。西方的高校中是很難見到藝術大師的,西方現代最著名的藝術大師幾乎都不在高校任職,因為高校是學者的殿堂,而西方的理論與實踐分離的傳統也導致這些藝術家們幾乎沒有足夠的學術理論實力,能夠呆在高校里。正因為如此,西方高校的學術系統是有著嚴格把關的,那些著名高校中的藝術機構往往是研究所及學術中心,由藝術理論界頂頂有名的貢布里希、哈斯克爾、高居翰等學者把護著。我們的高校藝術系統,缺的不是藝術家,而是學術理論研究人才。在我們的藝術學科剛剛開始走向新的征程時,在我們的理論學術研究準備重裝待發時,這種用藝術實踐攪局學術研究的做法,是相當不明智的。
書畫學科發展的不平衡還體現在區域差異、資源配置、人才層次(本碩博)、理論三層面(史評理)與實踐三層面(臨摹寫生創作)、書畫關系、表現形態(古代現代當代)和學科交叉(哲學美學文藝美學文化學考古學社會學傳播學能涉及書畫學科的部分)等方面。
綜上所述,我們的學科使命是遵循基本的學科規則,尋找特色的學科基因,以理論學術研究為先導,全面發展書畫藝術學學科,建立有足夠影響力的學科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