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陸璽
當代社會經歷了西方現代科學和文化的洗禮,一般在談到中國古代傳統儒家文人的時候,多半會產生迂腐落后等等的印象,但實質上近代中國所承受的屈辱,并不能完全歸咎于傳統的儒家文化,而中國古代的文人也并非是迂腐和落后的代名詞。就比如西方的天主教,在“文藝復興”之前,同樣是現代科學的極大阻礙,但隨著不斷的改革和衍進,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的當下,依然是構成西方文明社會的基石之一,可見科學和傳統文化并非是不兼容的兩個極端,而對于中國的傳統文化,以及生活在過去的歷史文人,我們亦需要以辯證的眼光去解讀,在藝術創作領域更是如此,因為能夠流傳于歷史洪流之中,哪怕只是只言片語,亦是在那個時代值得銘記的一頁,而據此而產生的文人紫砂壺藝創作,也就有著更多可供挖掘演繹的地方。
紫砂的故鄉毗鄰竹海,是一個環境優美,文藝氣息濃厚的土地,所以早期的紫砂花貨創作當中,有很多便是以竹入壺,將竹的形、意、味直接的在紫砂壺上予以呈現,涌現了諸如竹段壺、龍頭八卦一捆竹等等的經典紫砂花貨作品,但隨著一代又一代紫砂人的不斷臨摹、完善,以竹作為題材的紫砂花貨作品逐漸變得有濫而流俗之嫌,這大約便是所謂創作的時代瓶頸。眼前的這件紫砂作品“勁竹壺”便是試圖跳出這種流俗,以更簡便,更抽象的創作手法,重新描繪竹子所孕育的那股力道,摒棄了傳統竹段創作當中那種過分追求圓潤,柔韌特性的創作方式,而是更有骨感,更加立體抽象的表現形式,這種形象乍一看會感覺跟以往竹節壺的形象有較大的差異,甚至于從象形的角度來看,已經脫離了一般傳統的紫砂竹的形象,但只要擺脫腦海中以往竹子的紫砂形象,從這件作品上仍然可以品讀出竹的味道,有味從而有形,有形又從中誕出神來。
作品“勁竹”的壺身粗略的看也是一個竹節造型,但仔細的分析便不難發現,其竹節的描摹演繹并非是現實中竹子實際的輪廓形狀,而是在特定狀況下,人的肉眼從特定角度觀察所得出的“竹”的面貌,也就是說這件作品的輪廓是一個主觀的“竹”的形象,其形態更貼近人的思維,而不是現實,我們都知道人的肉眼所觀察到的,跟現實往往是有一點差距的,這也就是經常說的,自己的眼睛會欺騙自己說法的由來,在象形創作中這也許有些離經叛道,但在藝術創作中,并沒有規定必須以現實為藍本,既然視覺所造成的錯覺很多人都曾遇到過,那么以此作為創作的一個突破點亦未嘗不可。作品“勁竹”即是利用了人的眼睛從上往下的視角中,竹節所顯現的一種輪廓,所以跟其他紫砂壺不同,它的身筒上闊下窄,竹節的線條也并非是均勻分布,而是視角的近端更寬,遠端更細,所以壺面平肩有一道較為寬闊的圓形圈線,中端竹節同樣較寬,而底部的竹節線條則化作了兩條細線,這樣的處理方法再現了竹節在肉眼中的前后排布。
除此之外,作品“勁竹”的另一大特點就是描繪出了竹子的“力道”,以往我們的竹節竹段作品,往往在竹子的“韌性”上做文章,從而間接的凸顯出竹的力量,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竹子都是先有柔韌性才有力量,但眼前這件作品“勁竹”的主題卻不是這樣,而是從線條上首先點出竹的“力”,壺流和壺把的線條轉折相對于傳統竹形壺顯得更加直接和生硬,線條也不是流暢轉圜的“圓”從中可以看到運用了更多的“直線”,也就是之前所說的作品更具“骨感”顯得很“硬”,而我們其實都知道,自然界中的竹子撫摸上去也并非是“軟”的,質硬成為了作品彰顯“勁”這一主題的另一種方式。
最后圓形的壺鈕,從視覺審美的角度來看,結合寬闊的壺口,可以說起到了點睛之筆的效果,同時從實用性和形態的簡約表現來看,也是恰到好處的表現形式,因為這件作品并非遵循傳統的竹節演繹形式,而是從獨特的視角進行了全新的解毒,傳統竹節竹段形態的壺鈕在這里就顯得不合時宜了,相反更加簡潔,與力量相搭配的厚重和實際更能體現其本身的主題。
中國的傳統文化博大精深,且并非是古老和落后的,恰恰相反由于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底蘊,能給予藝術創作更多更廣闊的靈感,即便是同一種事物,也可以通過不同的主題解釋,從而演繹中完全不同的味道來,尊重傳統,傳承發揚是紫砂藝術不變的主題,在現在以及未來都可以是紫砂藝術創作的源泉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