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橘

伏秋潔

碧云天，黃葉地，柿子香。清爽的秋風卷著一片火紅的楓葉在地上打著卷兒。空氣中彌漫著熨帖的味道。

遠方，有一抹暖橘色在招搖。

那是我夢里夢醒都忘不了的地方，盤曲錯節的老柿樹撐著粗壯的虬枝，馥郁的果香綿延數里，細軟的鄉音唇齒纏繞......

是了，是柿的季節。無聲無息的，甜絲絲清淡淡的，那香踮起腳尖如頑童般爬上你的鼻尖，又調皮地鉆入你的鼻子，接著毫無顧忌地躍入你的嘴巴，最后闖入你的肺腑，攻城略池，所向披靡，一直甜到心窩里。那抹暖橘啊，與泥土朝夕相處，與泥土相濡以沫，散發著樸實而溫暖的色調。

你那黝黑清瘦而又溫暖有力的大手一只提著竹桿，一只拉著我的手。依舊是月白底色藍色小花的褂子，依舊是你親手裁剪的黑色長褲，依舊是鞋面上繡著花的布鞋......樸素的一切依偎在土生土長的老柿子樹旁，像是進行一個莊嚴的儀式。

醺風夾雜著菜肴的味道撩起我們額前的發絲，未飛的家燕呢喃細語。“我們鄉下人，自己種什么就吃什么。”你操著綿軟的鄉音自言自語。

“自己種什么就吃什么。”我咀嚼著這番平淡無奇卻又別有滋味的話。這便是人生的真諦吧：秉持一心，終其一生只貫穿自己的色調，靠自己的臂膊收獲自己的果實。

暖橘色的夕陽映紅了染滿炊煙的天空，平凡的一景如此看來又是無比瑰麗壯觀。你正收獲著樸素的果實，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切，然而臉上仍洋溢著鄉里人特有的幸福從容。又望向你那雙粗糙又精巧的繡花鞋，歲月的塵埃立即像被雨水沖刷盡了，繁復的制作過程又浮現眼前。你小心翼翼地描著鞋面，又鎮重地繡花、縫合。有多次你已看不清穿線孔，由我代穿。“奶奶，你為什么不買一雙呢？”“因為我最了解自己，穿自己做的，最舒服最踏實。”是的，你早已看透樸素的生活，樸素的一切。

天邊仍徘徊著最后一抹暖橘色，色調淡柔。你已收好竹竿，鄭重地遞給我一個柿子，最了，另一抹別樣的暖橘。我大咬一口，有井水的甘冽、泥土的清香、樸素的鄉里氣息。別樣滋潤的汁液溫暖著我的味蕾，我細細咀嚼著：

樸樸素素點染自己的色調，一心一意播種，滿心歡喜收獲，不驚羨他人，內心不起狂瀾。

或許，那一種色調叫暖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