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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甄《潛書》所載張獻忠史實考辨

2019-02-05 06:14:20王懷成
文史雜志 2019年6期

王懷成

摘要:張獻忠事跡,史書記載和民間流傳向來廣為人知。清初思想家唐甄《潛書》對張獻忠殺人諸事的記載與評說,對明朝政治腐敗、民生凋敝、用人無方的批評,都是張獻忠研究的重要材料。學術界對張獻忠的研究雖然已經很深入,但幾乎都忽略了《潛書》這一重要的著作。唐甄作為跨越明清兩代的文人,作為四川人,遭遇過張獻忠對其家鄉的侵擾。他在著述中的記載,皆可印證張獻忠的隊伍之所為;他對明王朝和張獻忠、李自成的評價,皆是對歷史興衰的深刻反思。

關鍵詞:張獻忠;《潛書》;屠蜀;

張獻忠剿四川的歷史故事在四川民間廣為流傳,明清之際川人記述和各類史書的記載也頗為豐富。近四十年來,學術界對張獻忠史實的認識和研究越來越科學客觀,越來越多的新史料被發現并運用于研究之中。四川彭山江口鎮岷江河道發掘張獻忠戰事寶藏的消息,自清朝以來,不絕于書。但2017年以來考古專家對彭山縣江口鎮的發掘成果逐漸披露,尤其是“江口沉銀——四川彭山江口古戰場遺址考古成果展”在國家博物館的展出,卻真正震驚了世人。目前,考古發掘還在進行中,出水文物已達4萬件之多,惜尚未見到考古發掘報告。這一重大考古發現已經在學術界掀起一股新的研究熱潮。

明清時期記載張獻忠事跡,影響較大而又流傳至今的著述主要有《明史》《滟澦囊》《蜀難敘略》《蜀碧》《蜀亂》《蜀警錄》《蜀龜鑒》《蜀破鏡》《荒書》《錦里新編》《綏寇紀略》《圣教入川記》《五馬先生紀年》等,皆清晰地呈現了張獻忠在四川大肆屠殺的歷史。隨著有關新資料不斷發現,如《五馬先生紀年》的發現,尤其是“江口沉銀”文物的出水,學者們把對張獻忠以及明清之際四川乃至中國的社會、軍事、經濟等問題的研究不斷推向新的高度。張獻忠研究在近百年來,一度成為學術熱點。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后的一段時期,由于階級斗爭論的影響,學者往往將張獻忠作為反抗封建統治階級的正義的農民階級的代表。如謝國楨《農民起義與張獻忠》(《歷史研究》1952年第2期)、李光璧《明末農民大起義》(《歷史教學》1954年第11期)、趙儷生《論明末農民軍對貨幣財富的積累——“明末農民大起義”分題研究之二》(《文史哲》1956年第6期)、孫次舟《張獻忠在蜀事跡考察》(《歷史研究》1957年第l期)、陳登原《關于張獻忠“屠戮生民”的辨正》(《西北大學學報》1957年第3期)、袁庭棟《關于張獻忠殺人問題的探討》(《四川大學學報》1963年第1期)、王綱《論張獻忠農民起義在歷史上的作用》(《南充師范學院學報》1980年第3期)等等,均認為《明史》《滟滪囊》《蜀難敘略》《蜀碧》《蜀亂》《蜀警錄》《蜀龜鑒》《蜀破鏡》《荒書》《錦里新編》等史籍的作者是封建官僚知識分子的代表,他們就是要抹黑張獻忠領導的農民起義軍。改革開放不久,學界開始集中關注和討論張獻忠“屠蜀”之真偽、殺人的數目、藏寶等問題,但所持之論,與以往相比,大體未有改變。如孫祚民《張獻忠“屠蜀”考辨》認為“封建統治階級所說……都是毫無事實和科學根據”。謝國楨《略論明代農民起義——與寫農民史者商榷》一文則進而言道:“我認為在一個農民起義中哪有不殺人之理!哪一朝的帝王何嘗不殺人!……但是由于張獻忠失敗了,地主文人為了獻媚清朝,就把肅王入川殺戮之慘,以及川南明末地主武裝楊展、武大定等互相殺戮的慘狀,都記在張獻忠的賬上。”之后,張獻忠研究相對沉寂。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國學熱”的興起和歷史研究的深入展開,學界又掀起一陣張獻忠研究的熱潮。如趙現海《新農民戰爭史的提出——明末張獻忠農民戰爭史研究的過去、現狀與可能》強調:“目前包括張獻忠研究在內的中國農戰史研究,迫切需要回歸學術本身,嚴格依據史料,利用多學科的視角方法,進行全方位、多層次的綜合研究。”彭山江口岷江水道大量金銀和寶物逐漸浮出水面之后,萬明《張獻忠為什么會有大量白銀沉于江口》(《中國史研究動態》2016年第5期)、江玉祥《張獻忠藏寶之文獻考察》(《中國史研究動態》2016年第5期)、李飛《張獻忠“沉銀埋寶”初步研究》(《中國史研究動態》2016年第5期)等文章通過出水文物和歷代文獻之比對,認為這些文物與一些文獻的記載是相吻合的。

以上文獻的梳理,是對張獻忠大西政權覆滅之后數百年間形成的歷史、學術問題的逐步釋疑。除了上述文獻和研究成果之外,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四川達州人唐甄的著作《潛書》中也有關于張獻忠的記載,惜罕有學者留意。《潛書》關于張獻忠的記載和評價,對于研究張獻忠的事跡,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參考意義。《潛書》是清初著名思想家唐甄的著作。唐甄(1630—1704),原名大陶,字鑄萬,后更名甄,號圃亭。其女婿王聞遠《西蜀唐圃亭先生行略》稱“先生生于西蜀夔州府之達州”。唐甄生于崇禎三年(1630年),至崇禎七年,張獻忠為首的農民大軍輾轉入川,經由夔州、萬州、梁山州,在到達達州時,遭到唐甄祖父、達州守唐自華、舅父李長祥率軍抵御。其時唐甄已5歲。崇禎十年,其父唐階泰中進士,為吳江縣令,唐甄8歲,始離開家鄉隨父宦游。

唐甄在青少年時雖已離開達州,但家鄉及整個四川所遭受的張獻忠之難,家鄉發生的重大變故,不會全然不知。唐甄成年后,距張獻忠據蜀時期未遠,蜀地的遭遇,不會不有所耳聞并作出判斷。所以,唐甄在其著作《潛書》中數次提及家鄉達州所遭遇張獻忠之禍的文字,自當成為后人研究張獻忠在四川史實的重要參考依據。

唐甄一生仕途不順,生活困頓,奴仆離散,遂使志氣消亡。他對天下之民不能遂其生,甚為傷感,于是將所見所聞,發而為文。“歷三十年,累而存之。……言學者系于上篇,凡五十篇;言治者系于下篇,凡四十七篇。”唐甄論治世之文,往往舉歷朝興亡事為論據。唐甄對于明之亡國,頗多反思,其《格言》篇自云:“我觀兩朝之臣,無誘君之術,無取信之實,無定亂之才,無治致之學。”他作為明清易代之臣,所見所感,頗為透徹。他清醒地看到,明末朝廷,大臣沒有承擔起自己的職責,反而互相攻訐,甚至唯恐天下不亂,是明朝敗亡的重要原因。唐甄還從崇禎皇帝朱由檢身上尋找亡國原因,認為崇禎帝統治的17年,勤于政務,嚴于律己,清除宦官魏忠賢,可謂賢明之君;而終至于亡國身死,在于不知用人之術。加之崇禎帝個性居高自是而又優柔寡斷,舉棋不定,待到大禍臨頭,亂了方寸,以至于濫殺良將。唐甄總結道:“是故人君之患,莫大于自尊,自尊則無臣,無臣則無民,無民則為獨夫。”崇禎帝因此最終成為孤家寡人。唐甄對崇禎帝為政得失的分析,非常妥帖,也與《明史·本紀》和《明史·流賊傳》的記載多相吻合。

《潛書》下篇的治世之文,屢有論及張獻忠農民軍大肆屠戮的史實。《明鑒》篇云:“當是之時,兵殘政虐,重以天災,民無所逃命,群盜得資之以為亂。”其言國政之弊致使人民流離失所,叛賊因此而興風作亂。該篇引施邦曜言:“今日盜賊所至,百姓非降則逃,良由貪吏失民心也。”同施氏之語,亦足見當時明廷之危局,大有一觸即潰之勢。崇禎十一年(1638年),崇禎帝召廷臣問御寇之策,左庶子馬世奇言:“闖、獻二賊,除獻易,除闖難,人心畏獻而附闖。非附闖也,苦兵也。”唐甄《明鑒》引馬世奇語,文字略有出入,其意則完全相同。據此,也可以看出當時張獻忠的隊伍與李自成的隊伍在自律方面是大相徑庭的。其時國家連年用兵,耗費日增,百姓的負擔日益深重,苦不堪言。李自成尚能吸引人心的依附,自因其不擾民、減輕賦稅的口號所致。張獻忠之所以使人民畏懼,乃其本性的燒殺搶掠,這與記載張獻忠屠蜀的諸多清人野史是相符的。明人余瑞紫《張獻忠陷廬州紀·序》云:“八賊陷河南、江北、湖廣、四川,所陷州邑奸淫擄掠,焚殺滲毒,經過之處即成丘墟,無復人煙。”這與《明史》所記雖然側重于不同的角度,但能夠反映同一事實,那就是張獻忠領導的隊伍劣跡斑斑,無惡不作,故人民惶恐,望風而逃。

張獻忠欲西進成都,途經達州,遭到達城官民的強力抵抗,其前鋒遭受重創。他因不知達州城布防之虛實,只得避開達州,另取他道。唐甄《五形》篇有較為詳細的記載:

昔者唐子之大父郎中,好奇謀而善用兵。當是之時,張獻忠數十萬之眾,三道趨成都,屠梁、萬,將到達而西。達之守,號稱萬人,實不甲之卒,不滿千人。其守將欲棄城而走……于是賊果疑之,從他道去矣。郎中乃發其藏,有谷萬斛,火谷五千,麥如之;桐膏千籮,蠟千斤,蠶絲千兩。招士修具,三旬而備。寇反,城不可附矣。其后三攻卻之,城無墜蹀焉。

唐甄《潛書》兩次提及其祖父、達州郎中唐自華抗擊張獻忠而使得達州免遭屠戮,頗引以為豪;又以JPciiti明祖父“好奇謀而善用兵”的軍事思想。張獻忠這次攻入四川,唐甄并未交待時間。其稱張獻忠數十萬之眾,三道趨成都;黃道周《唐棣之墓志》稱“分三路入川,聲言四十萬眾,會于達”。費密《荒書》則稱賊分兩路,“兩枝皆至成都”。想及唐甄家族本達州人,親歷戰爭,其說當更為準確。

唐甄《潛書》記載其祖父、達州郎中唐自華這一次領導軍民御敵之事,是諸多文獻著錄均明白無誤的。其時間為崇禎十三年(1640年)至崇禎十四年。據清人彭遵泗《蜀碧》記載,庚辰(崇禎十三年)夏五月,石柱女土官秦良玉扼守夔州,大敗張獻忠部屬羅汝才。秋七月,督師楊嗣昌駐事彝陵,擊敗張獻忠于瑪瑙山。楊嗣昌欲謀以蜀困賊,于是驅趕張獻忠大軍入四川。張獻忠率眾由鄂、川相鄰的武陵山區出發,經夔州、開縣,九月渡達州河,過劍閣,趨廣元,逾昭化,至綿州,渡河而西。張獻忠之眾逼近成都,時有邵捷春退守成都;加之成都城墻堅固,又有少數民族軍隊的驍勇善戰,大敗張獻忠,殺其卒萬人,乃遁走。張獻忠旋即向川南轉移,再回師北上、東進。十一月,張獻忠隊伍劫掠什邡、綿竹、安縣、德陽、金堂,從沱江水道下簡陽、資陽,攻陷榮昌、永川、瀘州;再移渡南溪,越成都,走漢州、德陽,復至綿河;辛巳(1641年)正月入巴州,走達州,渡達河而東,戰于開縣,官軍失利,遂下夔門,渡巫山,仍走興房山中。張獻忠這一次擾亂四川,從川東至川北到成都,再從川南返回成都、北上東進,一個往返,兩次途經唐甄故里達州。達州城在其祖父為首的軍民防御保衛下,避免了張獻忠隊伍的屠殺和破壞。這也印證了唐甄《潛書》之說,且《潛書》將達州軍民面臨張獻忠大軍時的情況及達州免遭屠殺的原因講得更為詳細和透徹。

《蜀碧》《流寇紀略》及《明史·邵捷春列傳》均以獻忠不入達州,系方安國在城郊布防之功。據《蜀碧》,己卯(崇禎十二年)秋八月,獻忠寇蜀,奔走于秦、蜀、鄂交界地帶的崇山峻嶺之間。蜀撫邵捷春遣兵二千,同副將王之綸、方安國分地據險。九月,方安國步將岳宗文、譚(钅+弘)破賊于三尖峰。可知,當時方安國是受四川巡撫邵捷春驅使,并一直追趕張獻忠部隊。次年(崇禎十三年),獻忠大軍由夔州、萬州、梁山州(今重慶梁平縣)、大竹至達州時,遂有“方安國召集殘兵保達之郊,獻至,不敢爭。遂渡河長驅深入。”而達州城內的情況,《蜀碧》未載,卻幸賴唐甄《潛書》,后人方可得知。

親歷此事的,還有達州人李長祥。全祖望《行狀》記載:“按,侍郎諱長祥,字研齋,四川夔州府達州人也。……喜言兵,是時獻賊縱橫蜀中,侍郎練鄉勇,躬擐甲胄以助城守。自癸酉至壬午,賊中皆知有侍郎名。”李長祥,生卒年不詳,崇禎十六年(1643年)進士,選庶吉士,吏部薦備將士之選;北京陷落,福王立,為監察御史,巡浙鹽;魯王監國,加右僉都御史。魯王航海去,長祥以余眾結寨上虞之東山。順治三年(1646年),清軍破舟山,李長祥亡命江淮間,被總督陳錦捕得;后乘守者之怠而逃去,奔河北,遍歷宣府、大同,復南下百越;晚歲居毗陵,筑讀易堂以老。李長祥《天問閣集》今存殘本的部分篇章尚能清晰還原張獻忠過達州時的原貌。《天問閣集·冉嶙傳》云:“張獻忠又出入無定勢,嶙有兩母在,于是歸焉。東鄉縣城小卑薄,達猶固,蓋達扼東北兩川,固要害處,城又阻水距賊。然賊之創蜀必經過之。舊設巡道有兵,至是又益兵,又人自為計,起義兵三千。庚辰,張獻忠破夔關入,督師楊嗣昌大兵追獻忠,戰開縣,戰敗,總兵賀人龍、黑云龍、猛如虎、虎大威、方安國五大鎮兵皆敗,獻忠直壓達州,先聲震驚,人喪魂魄。義兵奮厲,佐官兵死戰守城,獻忠去,自是達益壯。鄰縣之避賊者,謂莫如達,多來。”這一記載,與唐甄所記,都清楚地說明了張獻忠途徑達州,和達州城在官民的勇敢保護下,免遭屠戮的情況;其中也證實了《明史·邵捷春列傳》與《蜀碧》等所載方安國駐軍城郊的事實。更難能可貴的是,《天問閣集》直接記載了唐甄祖父唐自華與父親唐階泰事,所記較為詳盡,亦與《潛書》記載吻合。《天問閣集·冉嶙傳》又有“壬午,參議唐階泰父自華……唐氏家殷富,私軍中要領之人,得兵戢,然怨院常有言,城中恐懼,外來人又相望出達去……”冉嶙事跡,《天問閣集》已有詳細的介紹,唐甄《潛書·利才》篇也有記載:“昔者蜀大亂而食人肉,冉鄰起兵。冉鄰者,唐子未娶之女之父也。”冉鄰,李長祥《天問閣集》作冉嶙。由此,唐甄與李長祥的記載不約而同地指向了相同的人和事。李長祥對達州形勢的記錄,非親身經歷,不能言說。無獨有偶,唐甄述及其祖父抗獻忠時,亦如是說,不過更加突出其祖父的英勇無畏與過人智慧。唐甄長于議論,論及張獻忠不犯達州,其一日祖父之勇,面對張獻忠數十萬眾,鄰近州縣或被屠殺殆盡,或紛紛逃亡,而祖父唐自華勇于組織官民抵抗;其二日祖父顧全大局,為鞏固城防而傾盡家財;其三日祖父既有先見之明,又能未雨綢繆。張獻忠大軍趨成都路過達州,未敢進,避而遠之。唐自華判定張獻忠的目標在成都這個大城市,不會把時間花在與達州小城的周旋上。這是極具戰略眼光的判斷。同時,唐自華并未作機會主義者,而是及時地捐錢捐物,動員眾人,加固城防。果然,幾個月后,張獻忠大軍又原路返回,再次經過此地,再次攻城,城已牢不可破矣。

李長祥與唐甄均記載了這一歷史事件,都是較為可信的。李長祥與唐甄家族的淵源,據清人楊賓《唐鑄萬傳》,有“其女歸華亭諸生王聞遠”之語。又王聞遠《西蜀唐圃亭先生行略》,有“附居舅氏李研齋家,太夫人督課甚嚴”之語。據前文交待,李長祥在北京淪陷后,南明政權覆滅前后的幾年之間,在南明政權地位頗為重要。此時的唐甄十四五歲,正是發奮讀書的年齡,所以《潛書》中張獻忠在四川的活動,其消息很可能就來源于寄居舅父家中時期,從李長祥那里聽得。

唐甄強調其祖父唐自華時為達州郎中(按,郎中,又稱郎中令,為部屬各司之長官,自隋唐沿襲至清代),其他文獻并無此說。明末著名學者黃道周,為唐甄之父、唐自華之子唐階泰之師,曾為唐自華撰有墓志銘,曰《棠棣之墓志》,言唐自華“七困場屋,乃舉明經”,亦有唐自華抗張獻忠的事跡。不過,其未有唐自華為達州郎中之說。然而按黃道周的說法,唐自華已“舉明經”;那么作為“郎中”又是合乎情理的了。

張獻忠屠蜀,不僅在當時和后世的諸多文獻有確切的記載,而且在四川民間的流傳中,數百年而不絕。在上世紀50年代以后,由于受到階級斗爭論的限制,學者們紛紛將張獻忠推到農民起義領袖的地位上,以張獻忠的農民軍為推動社會發展的先進階級的力量。于是,學者們大都認為,明清時期的文獻,都是受到張獻忠進步力量打壓的地主官僚集團成員所著,地主官僚無不痛恨張獻忠農民軍。他們的著作,也就自然地極盡污蔑之能事。甚至一大批學術文章,從細節上追究張獻忠屠蜀的事實,認為不可能屠殺殆盡,或者夸大了被殺的數量,比如以經歷張獻忠之亂而存活下來的作者如費密等人,來說明屠蜀之說的罔顧事實。時至今日,這些說法顯然已經顯得不合歷史實際了。我們從張獻忠入四川時,親身經歷者的記載中,能更多地發現,明清交際期間,眾多文獻記載都不謀而合地證實了張獻忠在四川大屠殺的史實。

唐甄在《仁師》《止殺》兩篇,歷數中國古代,自湯武以后,朝代更迭之時,群雄并起,往往以為非屠殺千百萬人,不足以得天下。而在歷代的殺人者中,張獻忠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所謂“自周、秦以來,殺人之毒,至此為極。”在《仁師》篇,唐甄開篇即云:“古人之用兵者,皆以生民,非以殺民。后之用兵者,皆以殺民,非以生民。”以此揭開自古以來爭奪政權者之殺人——這種“兵以去殘而反自殘”的顛倒人性的行為。具體到用兵屠城這種慘絕人寰的殺人方式時,唐甄分析了屠城者的用意大抵有兩種,一為“恐其反為敵守也”;二為“以威未至之城,使不敢拒我也”。再以張獻忠屠城之例證,說明“是其為謀,亦極拙矣”,屠城絕對不能獲得其理想的結果。唐甄接著說:“昔者張獻忠之寇蜀也,屠梁、萬,將至達。唐子之大父郎中號于眾曰:‘賊至必屠,其俯首而死乎,抑殺賊而死乎?眾皆憤曰:‘寧殺賊而死。其后三攻三卻之,終不能拔。”唐甄稱張獻忠屠梁、萬,事在崇禎十三年(1640年),其他史料中尚不得見。而唐甄之說最能接近事件的真相,不僅因為唐甄生活的時代距離張獻忠叛亂的時代相近,更重要的,是唐甄的故鄉達州,與張獻忠行經的萬州、梁山距離極其地近,所以達州人對發生在臨近的事情,理當是最清楚不過的。那么,唐甄所稱張獻忠屠梁、萬,屠江夏之民,長江為之壅,亦為實情。據四川彭山江口鎮明末戰場遺址最新考古發掘,除了發掘出大量的金幣、銀錠、金冊、銅錢等府庫財寶,還發掘出大量的戒指、耳環、發簪等民間婦女佩戴的金銀首飾。尤其是后者,充分說明其來源應當與殺人奪財有密切關系。唐甄以最近的、發生在其故鄉的、自己親人經歷和參與的屠城者的例子,來說明屠城的行為,終將把廣大無辜人民逼為強大的反對力量;粗暴的屠城者終究不可能獲得成功。

唐甄再言張獻忠之罪惡和癡心妄想,道:“昔者張獻忠驅江夏之民于江,驅華陽之民于江,江夏之江壅,華陽之江不流。積手與山齊,積肝與山齊,積耳與丘齊,積鼻與丘齊。”唐甄此語,采用了文學修辭的描述,但結合其他史料,皆有據可尋,亦可謂為實錄。張獻忠大肆屠殺,僅《潛書》,唐甄就兩次提及屠梁、萬,也兩次提及屠江夏、屠成都。崇禎十三年,張獻忠從達州入成都,十四年春再折回又途經達州,在左良玉的追擊下,一路東行,攻城略地,先后陷鄖陽、襄陽、信陽,又南下陷亳州、合肥、廬江等城。崇禎十六年(1643年)張獻忠連陷廣濟、薊州、黃州、麻城,又取漢陽,陷武昌。《明史·張獻忠列傳》載:“執楚王華奎,籠而沉諸江,盡殺楚宗室。錄男子二十以下十五以上為兵,余皆殺之。由鸚鵡洲至道士袱,浮觜蔽江,逾月,人脂厚累寸,魚鱉不可食,獻忠遂僭號。”據此,張獻忠在占據武昌期間殺人,積尸堵塞長江,又非唐甄一人所云,亦當為天下人所共知。唐甄在《止殺》篇再次闡述“若我生逢斯時,所熟聞之者:張獻忠空江夏之民,盡蹙之于江,江水千里不可飲。”又合于《明史》之說。旋即,左良玉大軍逼近武昌,湖北各州縣義軍紛起,張獻忠棄武昌南下,擾亂湖南、江西、廣西多地,屠永州,發楊嗣昌祖墓,可謂暴虐之極,人神共怒。明年(崇禎十七年),張獻忠復從夔州入川,由長江水道破重慶,進據成都,僭號大西國王,改元大順,冬十一月即皇帝位。

在《止殺》篇,唐甄接著講述他所熟聞的張獻忠殺人故事:

及其據成都,成都屋宇市貨之盛,比于姑蘇錢塘,皆盡屠之。遣兵四出,殺郡邑之民。恐其報殺無實,命獻其頭。頭重難致,命獻其手。道涂之間,彌望更多山丘;追而視之,皆積頭積手也。蜀民既無可殺,飲食作樂,亦為不樂,乃自殺其卒。是時獻忠之卒百三十萬人,先殺其新附者;已過大半,又無可殺,方欲殺延安初起之人,而身已為禽矣。獻忠之殺人也,告于天日:“天生百物與人,人無一物報天,不殺何用。欲殺盡蜀民,乃出殺中原,殺吳楚,殺閩越,殺滇黔,殺盡四海之人。自開天辟地以來,生民之種,自我殺盡,此后無復生人。”其志愿乃爾也。自周秦以來,殺人之毒,至此為極。

唐甄于《仁師》篇外,再次指證張獻忠屠戮成都之罪狀。成都的繁盛,與江南無異,張獻忠競屠民殆盡。張獻忠將成都居民殺盡后,又遣兵四處追殺,屠盡郊區州縣之民;再集所殺之頭、手于一處,以致頭、手如山丘。這些殺人情節,亦見于其他諸史。《蜀龜鑒》引歐陽直《蜀警錄》稱,張獻忠以殺人多少而定軍功:

“凡據山寨者為叛斬捕,必盡逐殺;偽(按,當作違)令者城鄉悉屠,幼男女不計。手掌一雙準一功,官為核驗。凡州縣軍官衙門人掌山積。唯成都人掌幾于假山之萬矗千峰,一紀功一為官……有一卒日殺數百人,擢都督。”其屠殺之狀,有更甚者。《蜀碧》《滟滪囊》等,皆有如唐甄之所記,而更多殘虐之名,如割手足、分夾脊、槍背、火炙、抽筋、碎肝、剝皮等,不見于唐甄之書;而《蜀難敘略》《蜀碧》《蜀破鏡》《蜀龜鑒》等,皆有記載。張獻忠嗜殺人,以至于蜀民被殺盡而無人可殺,于是先殺新附者,再殺追隨其多年的部下。張獻忠的名言“天生百物與人,人無一物報天”是記張獻忠的各史家都必入典籍的,其后數語略有差別。這個故事,也就是著名的“六諭言”(又稱“圣諭碑”)或“七殺碑”之前半部分。如《蜀碧》:“賊自為《圣諭》六言云:‘天以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并命右丞相嚴錫命作注解,刻諸石。《蜀破鏡》亦載如此。“六諭言”與另一眾所周知的傳言“七殺碑”有類似或是混淆之處,傳說中的“七殺碑”全文為“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六諭言”則諸史籍已很清楚,更有成都少城公園陳列的一塊石碑,傳言即為張獻忠“七殺碑”,1935年《華西邊疆研究學會雜志》刊印的《一九一一至一九一二年四川的革命》存留了此碑的照片,文字殘缺不全,可以確定其時間在明末,地點出自成都縣衙。據殘存的筆畫,已能確定為“六諭言”。無獨有偶,曾廣澤《“圣諭碑”與“萬人墳”——漢州歷史文物考辨》一文,介紹了英國傳教士董宜篤發現,后陳列于廣漢房湖公園新出土一件文物,字跡清晰可辨,即為“六諭言”碑。法國傳教士古洛東所著《圣教入川記》,也記載“獻忠復以己意作成諺語……其諺云:‘天造萬物為人,而人受造非為天。”諸說差異較小,則亦當可證。關于“七殺碑”,史籍無載,僅見諸傳言,未見實物,其真實性尚待新史料新發現去證實。

對于張獻忠屠蜀,任乃強先生有評價云:“人行無絕對之善惡。謂張獻忠生性狂悖者,妄言也。方其初據蜀府,亦有子陽玄德之志,特才氣度不如耳。由此措施,足知并無屠蜀之意。《蜀碧》謂‘陷成都,大殺三日。然則何恨于蜀人而屠之,又何愛于云祚而存之半月?昔人著書,恣意訾譽,而忘其不通如此。”任先生認為明清之際,著書者隨意編纂,形成了張獻忠類似于癲狂式的屠戮,于情于理,都是講不通的。作為歷史學家,任先生耗費幾十年,經歷了在20世紀風云變幻的不同歷史時期,其歷史小說《張獻忠》(初名《張獻忠屠蜀記》),為讀者大體上較為公允地呈現了張獻忠這個歷史人物。在全書結尾,任先生總結道:“清初諸野史于獻忠據蜀前后,記述甚多,詳略互異,各信所聞,各崇所美,遂多出入誹抵之處,使后來之抄纂者沿訛傳訛,莫能是正。本書特為考訂,期掃《蜀碧》等纂輯之陋,還諸歷史本貌。”任先生《張獻忠》一書,初創于20世紀40年代,其時當是站在情理與事實的角度,從正常人的思維模式,提出自己的觀點,認為舊時關于張獻忠將川人屠殺殆盡的種種說法失于偏頗。不過也要看到,進入新中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研究者們幾乎一致地從各個層面否定張獻忠殺人。如孫次舟《張獻忠在蜀事跡考察》一文說“封建統治者一貫利用偽造歷史對農民起義軍進行誣蔑,甚至把自己屠殺人民的血腥罪行也一并推到農民義軍身上。《明史·張獻忠列傳》的誣妄,只算封建統治者監修的史籍中的一例罷了。”謝國楨撰文稱“當時所謂張獻忠歡喜殺人‘醉柔而醒暴,無日不殺人。尤其是獻忠帝蜀以后,殺人更多,光成都一帶處就殺了百萬人,四川的人口去了十分之八,等等的話,這當然是統治階級的誣妄宣傳,我們由歷史上的觀察獻忠兩次入蜀,并不妄殺人,作了皇帝之后,正該是安定人心的時候,何以反殺起人來?可見獻忠所殺,完全是豪紳地主階級;而且是兩個集團作階級斗爭,地主劣紳迫著農民軍走上這條道路。”孫祚民先生認為:“封建統治階級所說獻忠‘嗜殺,一日不殺人,輒悒悒不樂……都是毫無事實和科學根據,根本不足置信的惡毒誣蔑。……獻忠在四川所殺戮的,絕非如《明史》及其他有關各書所記是不論對象,一概斬盡殺絕,而主要是明朝的宗室、官僚,尤其是對起義軍進行瘋狂反撲的地主武裝。……獻忠所殺戮的不會很多,因為像明朝宗室、官僚為代表的地主階級,其人數在廣大人民中,究竟是占很少比例的。”以上諸家之說,當是受到階級斗爭論干擾而作出的結論。胡昭曦先生《有關張獻忠起義的新見資料——簡介(五馬先生紀年)》還介紹道:《五馬先生紀年》“是道光二年(1822年)四川簡州(今簡陽)傅錦濤轉錄康熙時傅迪吉手稿的一個抄本。現藏于四川省圖書館。……傅迪吉生于明天啟七年(1627年),崇禎十七年(大西元年、順治元年、1644年)張獻忠起義軍再次攻入四川,傅迪吉年18歲,他親眼見到起義軍在簡州一帶的活動。”這個抄本現在作為《圣教入川記》的附錄,使得廣大讀者更方便窺見其真容。胡先生《張獻忠屠蜀考辨——兼析“湖廣填四川”》就首次利用了這個抄本。他依據《紀年》提供的新史料得出的結論是:“起義軍確是殺人了;起義軍并不是‘逢人就殺‘殺得雞犬不留。傅迪吉本人的存活,就是明證。……這些記述,透露出起義軍并不妄亂殺人,也相當有紀律,是很可珍貴的資料。”只是《五馬先生紀年》抄本中的一些記載,卻正好為本文所引唐甄的記載,提供了一個新的佐證。

唐甄《潛書》之《仁師》《止殺》篇,皆云“積頭與山齊”“積手與丘齊”,除前文所舉常見史料之外,《五馬先生紀年》也有如許記載,其中有一細節描寫,尤令讀者膽寒:“(順治乙酉)……可憐城中遇難,與鄉間大不同;若在鄉間,縱逃不出,猶能東奔西走也,有須臾之緩,城中寸步難移,惟束手待斃而已。從來一治一亂,天道之常,后之人當以此為鑒,亂世切莫居住城池。”看似尋常之語,平淡之告誡,卻將身處絕境、無可遁逃的惶恐心境道得淋漓盡致,亦見張獻忠軍隊進入州縣后,實施了恐怖政策。其中有云:“及至地方,蕩然一空,止見尸橫遍野,河下不見一人。灣中止有一兩手俱剁者,洗賊不殺,云:‘大營去了好幾日。前日又有四個馬兵來,問我過大河之路,我指去了。至家,房屋盡燒,和尚盡殺。”從這個普通人的記錄里,我們真就見到了被剁掉手的人。這與唐甄所說,又暗自吻合了。而對一些學者“剁了手還能存活嗎?顯為誣妄之語”的說法,這當是個有力的反駁。

唐甄嘆息道:“自周秦以來,殺人之毒,至此為極。”《天問閣集》卷上《周鳳翔傳》載:“李長祥曰:‘李自成張獻忠并為之巨害,而李自成之害更大,獻忠毒極矣。傷殘豫楚,紇威全蜀,號令一朝,白骨千里,不可言矣。”唐甄與其舅父,做出了同樣的定論。唐甄進一步提出,假如張獻忠取得天下,亦當堂而皇之地立宗廟、興禮樂,得群臣阿諛,史官贊頌,必謂德比唐虞、功高湯武。縱使罪惡累累,也逐漸被人遺忘。但人能忘其毒,天不會忘其毒。他用佛家因果報應的理論,指出“天道好還,不可不信,不可不畏。殺人之子孫,亦或殺其子孫;戮人之宗族,亦或戮其宗族。天伏其誅,鬼蓄其厲,不可以貴免,不可以力除也。”唐甄內心悲天愴地的痛苦,只得寄托于報應。他認為,這種殺人惡魔,老天和神靈都將會誅滅他們的,這是任何富貴、任何權力都不能阻止的。

綜上,唐甄《潛書》中有關張獻忠大肆屠殺的記載,為我們研究張獻忠提供了作為親歷者的寶貴史料,盡管在數十百年來張獻忠研究領域未能引起足夠的重視,但作為親歷了那個時代的學者,他的記載,與當時及后世若干同類著述,實相符契,其價值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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