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平的詩

大 夢

以你沒想象的速度走完全程

一個夢總是突然醒來

深秋的午后

一覺起來

站在窗前愣怔

零散的高高枯草

在秋陽里搖擺

感到父親就站在這片地里

荒涼陡然升起

他離我那么遠

如此陌生

仿佛生前從未熟悉

從未來過人間

我們的緣分都是假象

死去四月的大哥也一樣

沒有走進過心里

吵罵和傷痛的底色

突然永別，沒有補救

如這秋陽的冷冽

荒草的枯縮中告別

甚至中午突然闖進

我們院子里迷路的盲人

也像是一個寓言般的安排

無論怎樣關懷

都不能幫助到他

只能看他衣衫襤褸

拄兩根木棍

捏著我給的餅干

消失在高速路交界處前端

沒有電話找到家人

沒有回去的路線

他說他走了很久

到他家還很遠

我站在灼熱起來的

陽光下哭了

為所有的這些個

虛無虛幻的生命

我們都仿佛從未來過

愛意來臨的秋夜

有十年沒有這樣的對話了

是的，至少十年

我突然有哽咽的沖動

那時你多么風趣

像今晚這樣

如今只想躲開人間

不要任何人的接觸

人生境遇如何不堪

要改變整個人

或者人過天命

知道該過怎樣的生活

不再浮塵中跳蕩吧

我只是胸中堵著塊壘

“沸騰的時間永遠停留在記憶”

晚上散步時，我又抬頭看天

秋天的獵戶星座

年輕時我能看到它心跳的撞擊

十年前也能看到它透明的閃光

今兒因為南方的臺風“山竹”而隱蔽

到了解讀困難的時態

正如與你對話時的困境

中秋之前的上弦月也只

露出半個身影

表達大逃亡前的惶恐

連同地上的小青蛙快速蹦跳

為啥要離開母親獨自出門

那蟑螂老鼠也成群結隊

在夜里的任意角落占領據點

時間的逃亡

似乎要更早一些

哪怕被臺風撕碎

地面的瘡痍也改變不了

歸隱的決心

如果那是一種專有的幸福

將有一萬支目光相送

落葉觀

夏天時的濃綠與陰涼

讓人安逸

只是誰也沒留意

葉子們沒有表達過任何思想

潦草地走完一生

歪斜躺著

沒人關注它的孤獨

很快就會被吹走

化成泥前要經歷冬天的蹂躪

我等偶然看它們一眼

這個成為“風景”的一刻

裝點了人類的玩樂之心

枯黃是暮秋的送別儀式，在黃山

讓人暈的大片金黃樹曾送我下山

我與他們的告別顯得悲壯而神圣

十幾年前香山看紅葉

無數人拿著相機

記錄它們死亡的過程

此刻我看著黑紫色的葉子

在它徹底消失前拍下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