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歸來是春天

東妮

從網友的空間看到“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這句詩詞時，我內心不自覺地為之一震。作者寧愿守著香氣枯萎枝頭，也不愿跟隨枯黃的葉子在風中舞動的詩句，借用菊花的高潔暗喻自己的氣節，令人敬重。而我認為，單從季節講，一年四季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即便在四季不明顯的南方，季節來臨也是有所變化的。

南方的落葉潔凈明亮，黃橙橙的顏色猶如空中飛舞的蝴蝶，散落地上，自有一份靜美在心中沉淀，煞是愛憐。欣賞著他們靜若處子的俏模樣，內心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種細雨霏霏，萬物滋潤的景象來。同一樣景物，卻因地域的不同氣場也截然不同。大西北的落葉，因一路風塵仆仆走來，歷盡沙塵烈日的沐浴，雖談不上蓬頭垢面，卻也自帶一種歷盡滄桑的味道。但無論是哪一方的落葉，她都是樹木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人們因當時不同的感受、不同的經歷、不同的心情，賦予了他們不同的命運而已。

我是一個平凡人，不僅愛大自然中的山水，更愛他的四季。這種寬泛的愛伴我在人生路上一路前行，自然對春夏秋冬有著不同的感受。

春天，萬物復蘇，“春江水暖鴨先知”，我喜歡看肥碩碩的野鴨子、用火柴棒似的兩只短腿支撐著圓滾滾的身體、搖搖晃晃下水的樣子；喜歡看河邊的小草欣欣然睜開迷蒙的雙眼，伸伸懶腰就撲棱棱露出了小腦袋，順勢扯醒身旁的小伙伴，前呼后擁一起擠過來的樣子。喜歡看小河沿岸的柳枝悄悄換上新衣，在微微的暖風中隨風蕩揚的舞姿。接下來，杏花開了，梨花白了，粉紅色的桃花也都爭先恐后地展示在了枝頭。她們一群一伙的可勁地炫耀著自己的容顏。容顏易老呀，誰不是為了自己的使命而來呢？夏天來臨，當我們吃著賽如蜜糖的桃子、杏子時，有誰會想到這也是大自然給予的恩賜呢？

粉墨登場過后，便是漫長的夏季了。所謂漫長，多數因為夏季那份無法避開的炎熱。夏天的空氣是燥熱的，生活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邊緣小鎮，從春到秋難得見到幾場透雨，都說“春雨貴如油”，在我們這兒，雨水近似于人們的貴客。特別是在干旱無雨的季節，草木支撐著缺水的枝葉，頂著烈陽負重前行，灰頭土臉的如同建筑工地上頂著烈日施工的建筑工人。田間地頭的農民，為了趕一場麥季的好收成，更是不敢怠慢，夏收夏種便成了重頭戲。

這個季節的南方，天氣陰晴不定，陰雨連綿屬常態。悶熱的空氣不分晝夜，空調需24小時開放。而我生活的這片土地，日夜溫差較大，大多數時間里、夜間吹的是自然風。偶然的一場夏雨不期而至，都會像遇見了久未謀面的老朋友，欣喜萬分。我喜歡檐雨滴答的落地聲，不論輕重緩急，都會給人帶來無限的想象的空間。樹木清洗掉一身的征塵，色澤更加厚重而圓潤。

隔山隔水隔時空，對夏天的感受自然也不盡相同。我愛這個季節里街頭飄過的紅裙子，即便是偶然的閃現在綠色長廊的街頭巷尾，遠遠望去，也會在瞬間讓曬熟了的大地平添無限生機。然而，這個夏天最讓驚訝的，莫過于聽到的蟬鳴聲了。這種久違了的聲音，喚醒了心底兒時的記憶。

蟬蛹的眼睛，像極了兩顆有著圓潤身子的小蝌蚪，凸出在額頭兩側，土紅色的外殼是極好的隱身衣，便于在傍晚隱藏自己的行蹤。每到夜幕來臨之際，它便從樹下松軟的土層里破土而出，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就近的樹木。如果能成功蛻變成蟬，整個夏天樹木就成了它棲息和生活的空間，同時也成了它咿咿呀呀練嗓子的好去處。小時候，我們一直都認為這是上天賜給我們農村孩子的最好禮物，每到傍晚，我們幾個小伙伴都會不約而同的走向茂密的樹林，去尋了它帶回家中，讓母親油炸了為我們改善生活。三十年不聞它的歌聲，今日在相距幾千里之外的西北邊塞小鎮，不期聽到了它們的聲音，莫非是哪位好事的故鄉人帶了它來？“黔無驢”，我一直都認為塞外亦無蟬的。

樹葉由淺變深，預示著秋天的腳步近了。“秋處露秋寒霜降”，處暑過后，四季分明的北方天氣日漸轉涼。樹葉的漸變過程也加快了速度。

秋天是成熟的，是個收獲的季節。金燦燦的稻田填充著人們的視野，蘋果、梨子沉甸甸地緊隨著樹枝彎下了腰，招惹著人們的目光。串串葡萄似珍珠、瑪瑙般從葡萄架上溢出來，不僅讓我想起家鄉漫山遍野的紅柿子。那紅紅火火的柿子綴滿大樹的枝丫，遠遠看去，就像掛在枝頭的串串小紅燈籠。熟透了的蜜棗在秋風中蕩著秋千，處處都洋溢著豐收的景象。

白露到，最趕季節的莫過于“霜打的茄子”了。昨天還一個個昂首挺胸的攀爬高枝，今早相見就齊刷刷耷拉下了腦袋。樹葉黃了，滿樹的黃袍馬褂被秋風一片片的剝落著，地下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爬山虎的臉色更加的紅艷了，遠遠望去，大片大片的，似乎給它爬過的地方披了一件厚重的大紅袍。真是“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遼闊江天萬里霜”呀！

四周的白楊樹有的樹已經只留樹干了，給我的感覺更加挺拔偉岸。樹欲靜而風不止，鄉野的風格外蒼勁有力，前幾天不期而至的一場大風，刮的昏天黑地，導致氣溫急劇下降。還沒到供暖期，于是我只管厚厚的加重了身上的衣物。這也許就是樹葉加速枯黃的真正原因吧？

去年的第一場雪來的好早，冬天的腳步尚未開啟，雪花就像趕早市似的迫不及待的來到了人間。給還在爭奇斗艷的菊花、月季花猝不及防的披上了一層絨絨的棉被。多頭菊傲立在雪地里瑟瑟發抖，月季花奮力地掙脫雪被的纏繞，嬌艷地露出玫瑰紅的臉蛋，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不忍欣賞。真心埋怨勤快的雪花太不盡如人意。

我希望這個冬天是平和的，不要來的太早，也別來得太晚；該來時再來才叫恰到好處。其實我是很喜歡雪的！無論是踏雪而行時遠近熟悉的風景將我置身于童話，還是伴著飛揚的雪花一路前行，我內心都會有一種置身事外，超凡脫俗的感覺。我自小就對雪花充滿了好奇心，一頭霧水的追逐了半生，至今依然童心未泯。今年的冬天我在鄉村度過，約吧！

我一直都認為，冬天是個海納百川，養精蓄銳的過程。寒往暑來，看淡一些事情，積累的是經驗，疊加的是閱歷。冬天的腳步已經近了，但我的心更愿從現在起就伴隨著飄飄落落的樹葉一起啟程，在曠野無邊的大地上，去追尋一場去往春天的征程。

落葉歸來是春天。我希望每個多愁善感的人，都能在這個落葉繽紛的季節里放松一下心情。心隨落葉走一程，看淡一切是與非。善待自己，善待家人，善待朋友，善待工作，快樂的生活才是根本。

——選自《半畝書舍》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