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香

玉玲瓏

朋友送我一枚木瓜，置于案上，滿室生香。

成熟的木瓜呈明媚的亮黃色，與梨不同，它的表皮有一層豐厚的油脂，觸手溫潤光滑。更難得的是它有一種濃烈的芬芳，放在室內果香怡人，它的香氣帶有一種奶油般的香甜。《詩經·衛風》中有“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詩句，可見遠在先秦時期我國就有栽種木瓜的行為，在當時木瓜是與瓊玉相提并論的美好事物，當日洛陽城內擲果盈車想必也有木瓜的身影。

中國有著極其悠久的香文化，所用的香主要分為三大類。第一種是香料，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熏香，古人有使用熏香的傳統。李清照的《醉花陰》里就有“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的詩句，在金獸香爐里點燃的就是龍腦香。還有一些特制的香，比如電視劇《甄嬛傳》里提到的一種奇異的鵝梨帳中香，據說這種香是由南唐后主李煜親自研制的，是用鵝梨與沉香一起在火上蒸，讓梨汁之甜香，浸潤沉香料。關于這種鵝梨眾說不一，我十分懷疑它其實就是一種木瓜，因為木瓜就是那種嬌艷的鵝黃色。李后主聞香識香，是用香高手，這一點在他的詞里就有所體現，比如這首《玉樓春》，“臨風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干情味切”。說的是在宴會時用精美的香器焚燒起名貴的香屑，氤氳香氣隨風飄來，由此可見當時金陵宮內用香之奢靡。在唐宋時代，不同的時辰，不同的場所，不同的情境，都要配焚不同的合香制品。李商隱《促漏》也有道：“舞鸞鏡匣收殘黛，睡鴨香爐換夕熏。”

除此之外被廣泛使用的就是自然的花香，古人有佩戴香草的習俗，屈原有“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的詩句，紅樓夢里薛寶釵的蘅蕪苑就遍植杜若蘅蕪之類的香草。寶釵所服用的冷香丸也是采集四時花卉制成，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服用之后通體幽香，簡直相當于熏香了。

還有一種就是水果的香氣。中國人對香氣有著執著的追逐，凡香必愛，除了要擺花焚香之外，還要擺果聞香，此處的果就是一種特殊的果類。宋代以來特別是明清，擺果聞香風氣盛行。在很多畫作中，都能看到佛手、香櫞，其因強烈的芳香，脫穎而出成為聞果的主力軍。宋《證類本草》稱其“香氛大勝柑橘之類，置衣笥中，則數日香不歇”，“人愛其香氣”。清代《花鏡》也稱“惟香櫞清芬襲人，能為案頭數月清供”。《紅樓夢》第四十回，描寫探春的秋爽齋：“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可見這種風氣在當時相當盛行。相傳清宮慈禧太后就用水果擺放屋子，過一段時間再更換新的，所以室內永遠彌漫著一種清新的果香。

同其他香相比，果香具有一種獨特的豐厚感，帶著一種陽光的溫暖馥郁。與花香不同，花香更多的是一種粉香，果香則顯得豐盈沉醉，極易產生一種幸福感。且果香同花香比起來，香氣會更持久，一般可放置一個多月。而同熏香相比，水果的果香更清新自然，所以被不少人鐘愛。

木瓜不但香氣馥郁，亦可食用，這讓木瓜更兼具了一種溫雅的內涵。木瓜春天開花，木瓜開的花稱為木瓜海棠，是海棠的一種，與所有海棠一樣，有一種一脈相承的明艷富麗與爛漫嫣然。在庭院內種植一棵木瓜，春天可賞微雨海棠，秋日聞果識香，歲月婉轉，光陰明媚，都在一花一果間，采一枚木瓜贈人，風雅別致。贈人玫瑰手有余香，贈人木瓜雖不及玫瑰浪漫，卻多了幾分雅興。

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