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凱
一些地方的土地,沒有隨著社會的發展而進行調整,逐漸不能適應農民對土地的不同需求,因而出現了一系列問題。
我的家鄉位于豫北丘陵地帶,人多地少。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還有成片的水澆地,之后因為水利設施荒廢,現在皆為旱田。大大小小的土地交叉分布,半山腰下的梯田高低不一,農業機械的使用和灌溉都非常不便。
村民人均有土地一畝到一畝六分不等。土地有的成片,面積有幾畝之多,有的面積只有半分左右。不過不論土地面積大小,村民都在上面種上了作物。大片的土地一般種植小麥和玉米,小片的土地一般種植谷子、黃豆、綠豆、花生、紅薯、芝麻等雜糧。
雖然土地不多,但鄉親們還是能夠獲得一定的農業收入和滿足家庭日常生活消費的農作物:玉米全部用于銷售,小麥是部分留用;其他雜糧主要自給自足:花生和芝麻榨油吃,紅薯磨成粉做成粉條,谷子、黃豆、綠豆用于日常家庭做飯,棉花主要在結婚的時候用。
因此,家鄉的村民都在乎這一畝三分地。
去年春節回家,發現好多人去村委會領錢。打聽后才知道領的是土地流轉的費用。
近年來,村兩委動員村民將土地成片流轉給土地承包經營者。本村一共有300余畝地,屬于連片土地區的農戶基本上都將土地流轉出去了,約70畝。
農戶與土地承包經營者簽約合同,每年春節前付清下一年的承包款,若哪一年承包者不給農戶下一年的承包費用,經營權農戶自動收回。但是農戶不能隨意要回自己的土地經營權,因為土地上種植的農作物是果木,只有在承包者不愿承包時合同才能終止。村民戲稱合同就是“霸王條款”,只要自己流轉出去,就不能要回土地。
本村作為土地流轉試點,三年之內流轉土地每畝補貼1000元,三年之后不再進行補貼,土地上種植果木的樹苗由國家免費提供。三年期間的流轉費用由承包者自己承擔,三年之后國家會進行驗收,驗收之后再進行補貼。
目前連片流轉的土地主要種植核桃。如果今后土地不流轉了,地上果木歸誰所有,現在并無明確的說法。
大部分村民認為,如果沒有國家的補貼,承包者很難獲取利潤,承包者是為了獲取國家的補貼才承包的,但村民為了獲取流轉的土地收入,還是很樂意將土地流轉出去,土地已經流轉3年,已付村民4年的承包費。至于能夠流轉多久,村民并不太在意。
有些舉家進城或者家中沒有可以勞作老人的農戶,更多的是選擇將土地流轉給親朋鄰里。而留在家種地的農戶往往土地不夠,也非常樂意接過流轉來的土地。
流轉給親朋鄰里的土地承包費一般一畝50元,如果地段不好或者土地較差的往往一畝30元。有的直接就不要錢。流轉給親朋好友的土地比較靈活,基本是口頭協議,沒有正式的合同,可以隨時收回。有的流轉半年,有的流轉幾年。而親朋好友往往是精耕細作,不僅能夠保持土壤的肥力,而且能夠保證土地生產的連續性和靈活性。
這種方式承包土地的大部分是老人,這背后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近年來家鄉農村男青年娶媳婦越來越難,婚姻的競爭導致了家家在縣城買房。除了那些在外地有了固定工作的人外,現在在縣城沒有房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娶到媳婦的。我們鎮共有十幾個村,但是有七八個村已經沒有了小學,要上學只能去更遠的地方;即使村里有小學,學校里也基本上沒有幾個人了。為了孩子享受更好的教育,村民就早早讓孩子去縣城上學了。
因此,最近幾年,家鄉人基本上家家在縣城買房,就是沒有錢的也會借錢在縣城買房。但老人基本上是不去縣城居住的?,F在在家鄉種地的主要是55歲以上的老人,老人收獲的農作物能夠補貼子女在縣城的日常所需。因為一般的家庭都只是在縣城買房居住,而在縣城里沒有固定的工作,基本上靠老人種地供應蔬菜、糧食。
那些雖然在城里買房但沒有固定工作的村民,對于土地仍然有強烈的需求。在進城日益時髦的鄉村,土地仍然是農民的命根子。
就我們村而言,讓人無奈的是,真正想種地的群體,得不到實惠。
目前,獲得實惠的有兩個情況:一是連片承包流轉土地者獲取了大量的國家補貼;二是那些真正穩定在城市里就業的人,他們對于土地沒有了太大的需求,但是這些人目前享受著農村的雙份收益,一個是國家每年種糧補貼每畝100元,一個是土地流轉費用。
而村里大部分的年輕人,雖然為結婚、為孩子在縣城買了房,但仍需要居住在老家的老人們不斷地提供日常生活供應。這個群體對土地的需求仍然十分強烈。
這里涉及土地的調整年限,由于我們村在2000年之后不再調整土地,造成在城市實現穩定就業的人仍然擁有土地;甚至有的農戶戶口遷到別的地方,由于遷入地的土地調整又獲得了一份土地,出現了擁有雙份土地的不正常現象。?
觀察眼
未來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一個重點
土地流轉關鍵是要平衡好兩個關系:保持農業生產的連續性和生產率、保護好農民對土地的自由使用權。
農民對土地的自由使用權是農民獲取土地種植收益和提高農民應對城市就業風險的關鍵。同時,即使是正規的土地流轉,也應該更多流轉給扎根農村的中堅農民,滿足這個群體對土地的需求。否則,不僅不能保證農業生產的連續性,還會損害普通農業種植者的利益。
如何讓真正需求土地者擁有土地,如何讓真正種地者獲得土地種植的收益,是我們不得不深思的一個問題,也是未來農村土地改革需要關注的重點所在。(王春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