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晶的詩

高晶

雨夾雪

萬物都滴了下來，蝸牛和琴弦

擁有軟體交換的節奏

花朵和女人囿于傘下，陌生人

向著西山公墓，集體移動

他們被春風裝裱成三次：荷爾蒙

成績表，斑駁的風鐸

現在他們是旋轉的膠質。藏冷的碑林

暮色粘合，長卷上的放大鏡，失去了煙

穿紅坎肩的小女孩，繞過雕像、寺廟和豪車

抓了一把鞋跟上的泥，濕漉漉地飛

潮繡上的孔雀

桃花復制春天返回驛道，春風里

有人臨摹海浪。河流上的船帆，限制了想象

鄉鄰折疊紙船，又放生，桅桿石上的廟宇

明月留出一半炊煙

命運前方是顛覆，海浪吃透紙船

圍屋圍天圍水。身在驛道，晝與夜，均分

蹀躞，歸巢，饑餓的兒女像流動的鉆石

銅鏡棱角，一朵潮濕的孔雀遙遙相望

孔雀在驛道上喝水，幽藍磷光的頸項

讓匠人迷戀手指與拱橋。“你們走后

孔雀思鄉就會大雨傾盆”會覆頂

孔雀尖叫于一根針，萬條線，剩一副骨架

碼頭永恒，模糊的新大陸

族人高于一朵潮濕的孔雀

生存意念高于宗祠

雕梁畫棟比織梭細密

探海石，是遍布驛道的黑色瞳孔

孔雀吐出斑駁的船錨

阿婆祠露出皺縮的乳房

驛道，有春風吹破的信紙，孔雀在古厝踱步

在老于春風的手指下，縮水，干癟。你們

碎米般，返回瓷碗與午夜

宣化國玉瓷之一：靜

八卦陣在那里，瓷瓶也在，第一場雪

狐貍向人間借居

身體上的沙子，孕育一場脈沖的浪花，沖洗

來潮的少女，破冰的昆蟲間隙

雕刻海棠、葡萄、枇杷和棗

蘋果最先化掉，缺口已有經年，窺不見擅入者

肅肅兔置，椓之丁丁——越莊嚴越空洞

節奏和頻率，喚醒互相禁錮的秩序，翹板彼端

有時是一口鐘、一座廟宇、一片羽毛，光斑

落下來踮起他的腳尖，在米粒上

微雕的工匠，撫摸狐貍入冬的毛皮

為自己的女孩心醉，到處是，細小的藍焰

……快樂，從腳下升騰

宣化國玉瓷之二：和

他們打破了舞臺的暴力，將軍和敵酋同行一座山

趙王調戲新寡。城不倒，頹唐的是風蝕

牙齒即將落光，這個時段

門楣都是老漢們得意忘形的婚帳

第一次看清了角兒的水頭

那是暈倒在大雪紛飛中的擁抱

在冰封的河流里掐架，俚語像蝗蟲的大鉗

張牙舞爪

我愛上了這橫行的8字，這是某種煙火的軌跡

戲臺之外，瓷胎：新寡的貞潔烈女

耀目的白轉而成為要命的避世，村莊和穿心戲臺

韜光養晦的斥候，等待號令：大雪壓境

（選自《零度詩刊》2018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