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銀行全球敗退

胡錕

今年7月，德意志銀行宣布將大規模削減投資銀行業務、退出全球股票交易業務，并且剝離740億歐元風險加權資產，預計2020年以前在全球裁員1.8萬人。

曾經的全球頂尖投行，如今卻落得如此地步，不禁讓人唏噓。

有趣的是，縱觀德意志銀行漫長的歷史，就會發現德意志銀行曾經也有兩次退出全球業務的歷史。第一次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由于當時德意志銀行已經將業務拓展到美國、倫敦甚至上海等地區，德國戰敗之后德意志銀行也喪失了大部分海外資產，業務開始不斷收縮。第二次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當時德意志銀行的業務已經遍布歐洲，隨著德國的再一次戰敗，德意志銀行被拆分為10家區域性銀行。

而如今德意志銀行在沒有經歷國家戰敗的情況下為何又一次開啟業務收縮之路？背后又是何種原因造成的呢？

曾經的輝煌

作為一家百年德國銀行，二戰之后專注于本土企業的復興，根據公開資料，德意志銀行在當時持有幾乎所有大型企業的部分股權，比如戴姆勒、卡爾施泰特、南德制糖、赫茲曼德等。毫不夸張地說，德意志銀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代表著德國企業的高效和嚴謹。

二戰后的德意志銀行幾乎持有當時所有德國大型企業的股權。

隨著德國逐漸走出二戰的陰霾，德國本土市場接近飽和，不少企業都將業務放眼到全球，德意志銀行也不例外。1994年是德意志銀行重大轉折的一年，時任董事會主席在這一年宣布德意志銀行將由傳統性商業銀行轉變為全球性投資銀行。正是在這一年，德意志銀行埋下了海外業務擴張之路的種子。

雖然早已下定決心開始全球化投行轉型，但是一開始德意志銀行也并沒有很順利。由于1989年錯誤收購英國投行Morgan Grenfell，德意志銀行的全球金融市場部門不斷虧損。而在之后的1994年，德意志的轉型之路開始更加堅定。

據統計，1994年德意志銀行信貸占總資產比例為74%，這個比例到了1997年驟降為49%，并且在此期間貸款業務仍有15%的年增長，同時德意志銀行的手續費和交易收入也達到了17%和51%的增速，中間業務占比也增加至60%。也就是說，相對于穩固的信貸業務，德意志銀行的投行業務發展更為飛猛。

在此之后的德意志銀行有兩次“逆勢擴張”，一次是在2000年納斯達克泡沫破裂之后，一次是在2008年金融危機。

2000年納斯達克泡沫破裂之后，當時華爾街將近5萬名銀行員工失業，倫敦城近3萬人處于待就業狀態。一個數據很有意思，當時高盛、美林等一線投行被迫降4氐將近10%的工資支出，而德意志銀行的投行部門在營收下降15%的情況下，整體薪酬卻上漲了6%。

2007年德意志銀行可以說達到了自己的巔峰，也許正是當時的膨脹，造就了之后逆勢擴張的底氣，也造成了之后投行業務的萬劫不復。根據財務報表，德意志銀行在2007年凈利潤64.74億歐，對比2018年凈利潤2.67億歐，頗有點“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味道。在2008年虧損38.35億歐元之后，第二年立刻收復了失地，2009年德意志銀行凈利為49.73億歐元。

也正是在2009年，當其他銀行面臨著虧損甚至破產時，德意志銀行對外宣稱銀行需要國家的資助，簡直是銀行業的恥辱。

為了“賺錢”，德意志銀行在很多業務上打著法律界限的擦邊球，最終自身也為其付出了不少代價。

當年近50億歐元的盈利使得德意志銀行仿佛—股“清流”般的存在，只可惜這股“清流”只流淌了幾年，然后就流沒了。

高光背后

雖然德意志銀行的表現在金融危機中可以說是一枝獨秀，但是一路擴張的背后也帶來了不少隱患。

為了“賺錢”，德意志銀行在很多業務上打著法律界限的擦邊球，最終自身也為其付出了不少代價。去年6月，美國紐約金融服務局公布的一份文件稱，德銀在2007-2013年間操縱匯率，存在“不正當、不安全、不完善的交易行為”，因此對德銀處以2.05億美元的罰款。

《英才》記者根據德意志銀行過往法律糾紛梳理，發現這并不是個例。2015年4月，德銀就為其操縱倫敦銀行同業拆借利率一事認罪，并支付25億美元罰款。2017年1月，德銀因誤導投資者出售住房抵押支持證券，最終得到美國司法部開出了72億美元的天價罰單。2015年5月30日，因反洗錢項目存在缺陷，德銀再次向美聯儲支付了4100萬美元。

其中有一個數據值得深思，據統計，2012-2015年，德銀為法律糾紛支付了127億歐元，而2001-2015年，德銀的投行部共創造了約250億歐元的稅后利潤。可以看出德意志銀行為解決法律糾紛犧牲了大筆盈利，這一結果本身卻是德意志銀行因管理不當而咎由自取。

除了巨額的法律糾紛成本，投行以及證券交易業務也為德意志銀行的報表增加了很多風險加權資產。據統計，截至2018年底，德意志銀行由于投行及證券交易業務所帶來的風險加權資產為740億歐元，杠桿風險為2880億歐元。這一點實際上早就被投資者所詬病，早在2013年，德銀的衍生品敞口就已達75萬億美元，是當時德國GDP的20倍。

根據報表，德意志銀行在2015-2017年的凈利率分別為-67.94、-14.02、-7.51億歐元，在2018年末也只是實現了微盈利2.67億歐元。截至發稿日，德意志銀行的股價已較2009年時最高點下跌了近90%。

根據今年7月德意志銀行公布的重組計劃，包含了大幅縮減投資銀行規模、退出股票銷售和交易業務，減少固定收益銷售和交易業務的資金使用量等。對于曾經萬人仰仗的全球五大投行，如今落得如此地步不由讓人感慨時過境遷。根據德意志銀行今年一季度季報顯示，德銀股票交易和相關衍生品業務總收入同比下降了18%，至4.68億歐元。無奈回歸傳統的德意志銀行，在去年剛剛扭轉虧損實現微盈利的情況下，能否“東山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