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德
(河南省社會科學院, 河南 鄭州 450002)
馬克思認為:“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盵1]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我國婚戀家庭生活演變的歷史軌跡,足以證明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
這是一個新舊交替、革故鼎新的年代,整個社會的劇烈變動,在人們的婚戀家庭生活上也打上深刻烙印。由于土地改革動搖了封建傳統大家庭的經濟基礎,加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的頒布和實施確立了社會主義的婚姻家庭制度,過去時代所遺留下來的陳舊的兩性觀念及其婚戀觀念受到巨大沖擊,人們的婚戀家庭生活煥然一新。1953年,我國要求離婚的案件有117萬4千多件,到1955年仍有61萬5千多件。數以萬計的青年男女從封建婚姻的桎梏下解放出來而獲得新生。與此相對應,1955年我國自愿自主登記結婚的人數已達265萬人次注參見《新中國婦女》1956年第5期。。此外,在很短的時間內,重婚、納妾以及嫖娼現象也迅速絕跡,新型的愛情婚姻家庭觀念日益深入人心,而我國女性則成為這一偉大歷史性變革的最大受益者。
鑒于傳統思想意識形態的變革往往要落后于社會物質生產關系的改變,黨和政府于1953年3月,在全國范圍內開展了“宣傳和貫徹《婚姻法》運動月活動”。當時,從事思想宣傳教育的理論工作者斐民、陳榕甫、左誦芬、潘朗、羅瓊、田家英、韋君宜、李培芝、徐穎平、王鼎昌、啟華等,運用社會主義原則和馬克思主義思想理論觀點去分析婚戀家庭問題,撰寫了大量文章,有力地促進了廣大干部群眾提高認識和轉變思想。他們在自己的文章中主要突出了以下要點:一是運用唯物史觀科學地解釋婚姻家庭的起源及其發展,破除婚姻命定說以及家庭關系方面男尊女卑的封建殘余觀念。二是倡導社會主義的婚戀觀和家庭生活觀,引導人們正確地對待婚戀自由,號召人們用集體主義精神和社會主義思想道德,去處理戀愛、婚姻和家庭生活中的矛盾。三是宣傳勞動創造美、思想美勝于外貌美的新型愛情美學觀點,引導青年在婚戀中消除虛榮心理和陳腐的世俗偏見。四是強調戀愛、婚姻家庭生活的社會屬性,既反對封建主義愚昧落后的陳腐意識,又批判帶有資產階級利己主義思想的各種輕浮表現。這類思想的宣傳教育,使廣大女性在思想和行動上與封建主義婚姻家庭觀念決裂,堅決反對和抵制包辦買賣婚姻,并且在努力追求性別平等及個人婚戀幸福的進程中,逐步樹立起“志同道合,情趣相投”“忠誠專一,相互信任”“互尊互愛,互敬互諒”“尊老愛幼,夫妻和睦”等社會主義婚戀家庭觀及價值取向。
同時,馬卡連柯、柯爾巴諾夫斯基、哈爾切夫、謝明諾夫、瓦柯斯貝爾格、依·裘林、沙列夫斯卡雅、契卡洛娃、蘇霍姆林斯基等蘇聯學者,他們有關戀愛、婚姻家庭的一系列思想觀點被大量地引介到我國。他們主張在愛情婚姻家庭關系中摒棄對于物質和聲望的追求,把愛情建立在愛國、愛勞動、愛學習等社會基礎上。他們還把“杯水主義”定性為小資產階級在婚戀問題上的狂熱性和草率態度,并且具體分析了愛情與友誼、愛情與社會、愛情與性、愛情與審美以及家庭與社會、個人與家庭、家庭與道德等一系列的理論問題與實際問題。蘇聯學者們的這些觀點當時在我國非常流行,對于國內廣大青年尤其是女青年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此外,國內報刊還經常結合人們婚戀家庭生活中的一些典型事例,就如何正確處理戀愛、婚姻家庭的矛盾,樹立正確的婚戀觀和家庭生活觀進行討論。例如,《新中國婦女》雜志社在1953年進行了對周希賢搞婚外情,強迫妻子王聚蘭離婚一事的討論,在1954年進行了對于楊云因與施濱發生婚姻糾紛而自殺的討論。此外,在1955年底,圍繞羅抱與劉樂群婚姻糾紛案,《新中國婦女》雜志社引導社會各界婦女進行了討論。該雜志于1954年7月號還專門刊載了《陳邦本工程師的婚姻故事》的通訊,詳細報道了一位才華橫溢的技術人員怎樣斬斷與一位女大學生的縷縷情絲,與原來的妻子重歸于好的經過[注]參見《新中國婦女》1954年第7期。。以上討論及報道,均在不同程度上對于這一特定社會轉變時期人們的婚戀家庭觀,尤其是對于女性的婚戀價值取向,起到了輿論導向作用。
總之,在新舊交替、百廢待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黨和政府在全社會普遍倡導個性與社會性、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的統一,既反對封建蒙昧主義,又反對極端個人主義;既不贊成禁欲主義,又抵制享樂主義。在如此社會輿論氛圍的熏陶下,廣大女性對于婚戀家庭生活普遍持有較為科學與理性的態度,尤其是女青年們,她們身上充分體現了對高尚的品行、樸素的美麗、純潔的情感的追求,以至她們將創造社會新生活的蓬勃向上的精神氣息與個人的婚戀家庭生活融為一體,盡展一代女性建功立業于社會、團結友愛在家庭的巾幗風采。
1957~1961年,由于“左”傾思潮處于萌發時期,其危害還沒有完全顯露出來,人們的婚戀家庭觀仍然具有清新、健康的因素。這些充分表現出當時人們在討論離婚、婚外戀問題時普遍持有較為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1956年,全國因封建包辦婚姻而提出離婚的比例大幅度下降,而自主婚姻中提出離婚的人數卻有相當數量的增加。據《中國婦女》雜志披露:遼寧旅大市中山區法院1956年共受理離婚案件298件,其中屬于封建包辦的有60件,占20.1%;自主自愿婚姻的有238件,占79.9%[注]參見《中國婦女》1957年第7期。。
上述變化自然也就引伸出這樣的問題:如何對待愛情的“更新”和“變化”?怎樣看待這種新類型的離婚現象?這在1957年的《中國婦女》雜志上觸發了一場爭論。爭論圍繞幽桐的《對于當前離婚問題的分析和意見》一文進行,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是“理由論”,一種是“感情論”。持“理由論”者認為:“離婚現象的增加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是由于喜新厭舊和貪圖享受等資產階級思想作祟而引起的人工制造的愛情的‘變化’,對于這種處理婚戀家庭問題的草率的不負責任的自私自利態度,應當受到社會輿論的批判。”[注]參見《中國婦女》1957年第8期。持“感情論”者則認為:“把離婚看成反?,F象是不妥的,……沒有感情的夫妻關系本身才是一種反常,不宜把人民內部的一些因愛情‘變化’和‘轉移’而發生的離婚現象,簡單化地歸之于資產階級的或封建思想的作祟?!盵注]參見《中國婦女》1957年第9期。在爭論的焦點,即應當判離還是判不離的問題上,持“理由論”者認為對理由不正當的一方,除了給予道德上的譴責外,還必須給予法律制裁,即判決不離婚;持“感情論”者則認為,只要感情完全破裂,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應該判決離婚,至于理由不正當,那是道德問題,應該在長期的教育和改造中求得解決,用不準離婚的法律手段來解決這種問題是不妥當的。爭論雖然很激烈,但爭論雙方的格調是心平氣和、擺事實講道理的。應當說,這種爭論對于當時引導不少女性正確對待和處理個人的婚戀問題,還是具有較大引導意義及借鑒價值的。然而,1962年國內重提階級斗爭之后,“左”傾思想開始在全社會蔓延,在有關婚戀家庭問題的爭論中,開始出現主持者的結論比較武斷,以及對持不同見解者的思想觀點強行壓制的現象。從當時在《中國婦女》雜志以及其他報刊上所登載的一些文章中,可以窺見此種不良苗頭。這些文章大致上表露出以下幾種帶有“左”傾思想色彩的觀點:(1)愛情是有階級性的,沒有超階級的愛情;(2)處理婚姻問題要有階級觀點,要堅決與浪漫色彩的戀愛觀決裂,因為它是小資產階級世界觀和生活情調的表現;(3)怎樣對待婚戀問題,這本身是一場興無滅資的斗爭;(4)一個人的思想愈革命化,也就愈能正確掌握選擇愛人的標準,正確處理婚戀問題。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相比,這時的社會輿論環境已經不如過去那樣寬松與和諧,開始帶有某種“火藥味”,因為它把怎樣對待婚戀家庭問題這樣一個原本屬于人民內部矛盾性質的疏導與教育的問題,開始上綱上線為階級立場問題。比如,當時有一篇文章就這樣寫道:“社會主義社會的階級斗爭存在于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在婚姻問題方面,同樣存在著階級斗爭”[注]參見《中國婦女》1965年第1期。。顯而易見,上述有失偏頗的觀點自然對那時女性的婚戀家庭觀產生了較大影響,并且誤導一些女性錯將政治標準當作擇偶、夫妻相處及處理家庭關系的唯一標準。
在長達十年之久的“文革”時期,人們的正?;閼偌彝ド钤庵旅土覜_擊和嚴重破壞?!拔母铩背跗冢凇皹O左”思潮的鼓噪下,興無滅資、促進婚姻家庭革命化的口號盛行一時。以后它愈演愈烈,涌起一股婚戀家庭生活方面的虛無主義思潮。那時,家庭變成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激烈爭奪的最后一塊陣地。家庭關系中的一切矛盾,包括一些生活中的無原則糾紛,都相應地變成了社會上激烈的階級斗爭在家庭中的反映。每一個家庭成員毫無例外地都要“斗私批修”。親人們之間要相互揭發、相互批判,一切都被淹沒在“不是無產階級的東西,就是資產階級的貨色”的非此即彼的思維模式中,家庭親情日益淡化,日常家庭生活情趣消失殆盡。在家庭文化方面,那時的一切活動方式和內容都帶有濃郁的政治色彩,花、草、魚、蟲以至于鮮艷的衣著和人們各有所愛的方式都變成了資產階級的代名詞。階級斗爭擴大化導致“文革”期間婚戀家庭關系的病態化,“政治聯姻”一時成為時尚。一些家庭出身不好的青年難以找到結婚對象,一些相互缺乏愛情的青年單憑政治激情就組成了家庭?!皹O左”思潮與封建血統論的畸型結合,造成了許多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和大量的婚戀悲劇。凡此種種,無不對那時女青年的婚戀家庭觀念造成了深刻影響。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思想文化氛圍下,在一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英雄的“感召”下,愛情成為當時女性中一些人最忌諱的用語,言必稱革命,而不屑于談情說愛,以至對追求個人的婚戀家庭幸福生活畏首畏尾。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隨著全黨全國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我國人民的婚戀家庭生活也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發展時期。198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的重新頒布,使婚戀家庭問題成為人們關注的熱點。當時,形形色色有關婚戀家庭問題的指導性書籍遍布于各家書店,國內報刊雜志上有關這方面的討論此起彼伏。其中最為著名的要數因“遇羅錦離婚案”所引發的關于婚姻道德基礎的討論,以及因張潔的小說《愛是不能忘記的》所引發的關于婚外情的討論。這些理論上的爭論大體上可以被劃分為“單純愛情論”“義務論”和“愛情與義務的統一論”。“單純愛情論”認為:愛情才是構成社會主義婚姻的道德基礎,沒有愛情的或者是失去了愛情的婚姻都不應該繼續保持婚姻關系,否則便是不道德的。“義務論”認為:社會主義婚姻的道德基礎應當是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家庭責任心,而以愛情的有無作為判別一種婚姻的成立或解體的道德標準是不妥當的?!皭矍榕c義務的統一論”則認為:社會主義婚姻的道德基礎是愛情與義務的統一,因此,在觀察與分析婚戀與家庭問題時要防止只強調愛情或只強調義務的片面性,力求對具體情況作出具體分析。對于大多數女性來說,“愛情與義務的統一論”易于被她們接受,當然,“單純愛情論”“義務論”也分別為一部分女性所認可和支持。
1984年之后,隨著保加利亞哲學家瓦西列夫的《情愛論》、蘇聯社會學家留里科夫的《三欲望》等愛情專著被譯介到我國,國內也興起一股“愛情熱的討論”。通過對愛情的探討,人們澄清了性愛、情愛與愛情的異同:性愛是情愛和愛情的生理基礎,但它只是人的一種自然屬性;而情愛和愛情卻是在人類自然屬性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兼有社會屬性的具有特定意義的精神生活。其中,情愛僅是由“體態的美麗、親密的交往、融洽的旨趣”引起的異性間的性感吸引,并不持久專一;而愛情卻是人們彼此間以互相傾慕為基礎的關系,它是建立在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一致的基礎上,有著共同的志趣、愛好、習慣,兼有精神文化特征的人的一種特殊的感情,具有專一穩固性。當時,國內倫理學界和社會學界也對婚外情展開了討論。一種觀點認為,婚外情是我國婚戀家庭生活中的一股逆流,它是在西方性自由和享樂主義思潮的影響下,一部分思想意志薄弱者喪失道德情操和道德自律的社會表現;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婚外情的產生有極其復雜的國內外社會文化背景,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國婚姻家庭生活的質量不能適應現代化生活的要求,需要對其進行改造和提高。
上世紀九十年代,隨著市場經濟向縱深發展,我國離婚率呈逐年上升趨勢,并于1996年突破百萬大關,達到113萬多對。在這些離婚案件中,因婚外情而引起的大約占三分之一。著名法學家、中國政法大學教授巫昌禎在一次有關婚戀問題的研討會上如是說:“早戀、同性戀、婚外戀、試婚潮、情人潮、離婚潮,這三戀三潮正在中國興起?!盵注]參見1999年2月4日《澳門日報》。正是在這樣一種態勢下,國內醞釀修改了《婚姻法》,許多專家學者和實際工作者圍繞法律該不該干涉婚外情進行了激烈的爭論。雖然大家各執一端,但是在通過大力提高個體素質,進而從根本上改善婚姻生活的質量這一點上人們達成了共識。社會學家潘允康認為:“過去的婚姻家庭講義務,重義務,務實穩定;今天強調愛情,務虛而不穩定,離婚的增長就與此有關。對離婚現象應當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應把離婚率的增高與道德滑坡劃等號,更不能說是道德滑坡的產物。”[2]73-81他還強調:“現代社會有一個兩難的選擇:一方面,社會要滿足人們對情感的要求,鼓勵婚姻要以愛情為基礎,情感破裂的婚姻可用離婚的方法去解決;另一方面,則要準備應付因此而來的家庭解體和動蕩的挑戰。”[2]73-81社會學家趙子祥認為:“契約關系取代倫理關系,經濟關系超越親情關系已成為越來越多的中國人認同的交往方式和生活準則,經濟因素在婚姻家庭中所占的比重越來越大;政治倫理本位讓位于經濟本位,感情臣服于財富,這是現代婚姻家庭根基動搖的不幸與悲哀?!盵2]108婦女學者王行娟認為:“在婚姻外去尋求愛情來補充婚姻的不足,這本身就表現出婚姻與愛情分離的狀況,仍然是婚姻低質量的一種表現?!彼痛藦娬{:“當前婚戀觀念正處在新舊交替的階段,追求以愛情為基礎的高質量的現代婚姻,與傳統的‘從一而終’的婚姻觀念,呈現并存或相互滲透的狀態。因此,問題不是愛情該不該發生,而是怎么處理好這個感情和已有的婚姻問題,怎么把道義和責任結合起來?!盵2]125-127社會學者儲兆瑞認為:“愛情的多次選擇往往表現了人們對愛情理想的痛苦探求,同現實發生沖突所引起的失望,并試圖通過不同的人來實現自己理想形象的某些特點的結合。但是,現代的家庭,應是愛情與義務的統一;現代的青年,應是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的結合,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感情與理智的兩難抉擇中,應自覺地選擇感情服從于理智?!盵2]222-225以上專家學者從不同的側面,闡釋了1990年代婚戀關系發展中所呈現的問題、趨向及特點,為這一時期的中青年女性正確理解愛情的文化價值、婚姻家庭的職能作用、適時樹立符合現代社會文明發展要求的婚戀家庭觀念等,提供了有益的思想啟迪。
1995年秋,中國共產黨十四屆六中全會《決議》提出把家庭美德建設作為加強社會思想道德建設的重要任務之一,并把家庭美德具體化為“尊老愛幼、男女平等、夫妻和睦、勤儉持家和鄰里團結”。翌年2月,在廣州舉行的全國家庭問題研討會上,學者們提出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作為社會提倡的家庭倫理道德建設的價值定位,應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現代人權觀念的合理內核以及社會主義道德原則的綜合體現。鑒于婚姻家庭關系中出現了一系列的新情況和新問題,如家庭作為私生活領域逐漸從社會生活領域中分離出來,個人生活作為相對獨立的個體從家庭中分離出來,以及家庭關系的重點從親子關系轉向夫妻關系,家庭功能的重點從經濟功能、生育功能、贍養功能等轉向情感—心理功能,家庭內部關系出現性別傾斜和代際傾斜等,不少專家學者主張在家庭文明建設中也應該兩手抓,一手抓家庭美德建設,一手抓法律意識建設。學者們還進一步提出:“應該在全面分析和正確認識市場經濟對婚姻家庭影響的基礎上,通過各種有效的道德與法制教育以及社區行政管理手段,趨利避害,建立和健全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現代婚姻家庭關系?!盵注]參見1995年3月1日《人民日報》。在男女平等當時已經上升為基本國策的社會背景下,上述思想觀點的傳播,對于我國女性自重自愛、自信自強,積極應對社會快速轉型期婚戀選擇物質化、夫妻生活異質化、家庭文化多元化的挑戰,樹立符合社會主義思想道德要求的婚戀家庭觀,以及正確對待和處理愛情婚姻家庭生活中的矛盾及沖突不無裨益。
進入新世紀,社會變遷速度及運行節奏加快,社會信息化程度提高,人際關系疏離化狀態加重,人們的工作和生活壓力加大。面對這類“發展中的問題”的挑戰,如果應對不當,則將誘發人們愛的情感迷失及現實的婚姻家庭生活矛盾和沖突。應當看到,在傳統與現代交替、夫妻關系籌碼加重的婚戀家庭發展新時期,婚姻的內容在更新,家庭的形式在向多樣化演變,與此同時人們的思想觀念也趨向多元化,而國家對于婚姻法的修訂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對于《婚姻法》司法解釋一、二、三的頒布,正是對此類新變化新情況的適時反應。此外,由于婚戀家庭生活領域具有私秘性、封閉性、非理性等特性,在一定時期內兩性關系的非文明化傾向,在輿論宣傳的處置不當以及習慣勢力的推波助瀾下,也表露得較為嚴重,以致家庭暴力、對“未婚大女”的歧視現象等時有發生。當然,也正是婚戀家庭領域出現的諸如此類的新情況新問題啟發和教育廣大女性:營造幸福婚姻及和諧家庭必須要以性別平等為核心價值取向,以建設符合時代發展要求的新型婚姻文化作為思想支撐,以提高夫妻之間的心理相容性為抓手,進而推動兩性婚戀關系走向分享“深刻和完美”,共同努力創造文明和健康的社會與家庭生態環境。
邁進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就家庭建設問題在重要場合多次發表講話,他號召國人“重視家庭建設,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風”,期待每個家庭都成為“國家發展、民族進步、社會和諧的重要基點”。他強調,“家庭的生活依托都不可代替,家庭的社會功能都不可代替,家庭的文明作用都不可代替”,并且他對家庭建設寄予厚望,重申“不論時代發生多大變化,不論生活格局發生多大變化,我們都要重視家庭建設”。他還要求國人“緊密結合培育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發揚光大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促進家庭和睦,促進親人相親相愛,促進下一代健康成長,促進老年人老有所養”。習近平總書記有關家庭建設的重要講話,將傳承歷史優良傳統與創新現代社會文明緊密結合,為我國人民在新時代堅持正確的婚戀家庭價值取向,指明了前進方向及奮斗目標。他的這些重要講話,尤其是對推動廣大女性繼往開來、與時俱進,順應新時代我國婚戀家庭變革的客觀要求,樹立科學合理的婚戀價值觀及家庭生活觀,具有正本清源、推陳出新的巨大精神效能。
總之,改革開放以來是我國婚戀家庭生活領域變革與發展的重要時期,與以往相比它在其變革與發展中具有自身的鮮明特點,對廣大女性尤其是中青年女性產生了深刻影響。
其一,它撥亂反正,清除“極左”思潮的流毒和影響,摒棄理想主義的“烏托邦”,開展了對婚戀家庭問題全方位的、系統的科學探討,為我國女性全面觀察、深刻認識和正確對待婚戀家庭問題,提供了科學的方法論及合理的價值取向。其二,征婚廣告、婚介所、情感熱線咨詢、電視紅娘、婚戀家庭雜志、婚姻家庭研究會等許多新生事物的涌現,使得婚戀家庭問題變得日益引人注目,為女性更新婚戀家庭觀念,有效維護自身婚戀家庭權益,正確調適婚戀家庭矛盾,創造了良好的社會環境和條件。其三,處于社會轉型期特定的思想文化觀念多樣性的背景下,這一時期在婚戀家庭問題上比過去任何時期都更加呈現出豐富性、復雜性和多變性,而對于不少中青年女性來說,則是創造和希望、矛盾和困惑并存。其四,由于科技與現代文明的發展,這一時期性科學教育的廣度、深度和力度都遠遠地超過了以往任何時期;對于一些受傳統觀念影響較深的女性來說,其重要成效是引導和幫助她們從不合時宜的封建主義貞操觀的束縛下解脫出來,大膽追求個人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其五,人們對于婚姻自由的理解也比以往任何時期都更加全面、準確和科學,“合則聚,不合則散”已成為一些人通行的婚戀道德準則,婚戀糾紛中死纏活纏的現象越來越少,寬容、大度和豁達替代了爭吵、報復和怨恨,一種有利于女性事業發展和婚姻幸福的新型離婚文明正在形成。其六,由于受到大眾傳播媒介超時空傳播以及外來生活方式的逐漸滲透和影響,人們婚姻家庭生活變化的速度加快,其內容與形式也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從“生活互助組”轉向“精神心理同盟”。個性開始超越社會性在婚戀家庭生活中起主導作用。與此同時,女性在婚戀家庭生活中的個性也開始與其社會性深度融合,并且對全社會婚姻家庭生活發生了巨大影響。其七,在現代婚戀家庭生活中,濃郁的女性色彩已成主導傾向。其主要表現是她們的婚戀家庭觀念發生了根本性轉變:一是擇偶標準從重家庭背景向重個人素質轉變;二是婚姻生活質量取向從單純重物質享受向物質與精神并舉轉變;三是家庭角色扮演從單一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型,向家業與事業兩全的敬業愛家型轉變。她們正以個人的不懈努力及精彩表現矯正著男性對于家庭生活的片面理解,為家庭生活注入了勃勃生機和不竭活力。其八,在自身現代化過程中,女性的認知能力、價值取向、倫理智慧、道德情操、審美心態等精神風貌和人格素質不斷提升,她們既奉獻社會又惠及家庭。
從以上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年來我國對婚戀家庭生活演變的回顧中,我們可以發現這么一條歷史軌跡:自1950年代反對封建包辦婚姻起,中國的婚戀家庭關系就開始朝著平等、民主和富有創造性活力的方向邁進。然而由于反封建的不徹底性,由于“極左”思潮的萌發和泛濫,封建意識殘余與“極左”思潮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逐漸融合,在長達近20年的時期內,干擾和影響到了我國婚戀家庭生活的民主化和現代化進程。改革開放以來,由于經濟、科技的快速發展,由于愛情學、家庭學、倫理學、社會學、美學、性科學以及女性學等文化科學的繁榮、發展與廣泛傳播,我國人民的婚戀家庭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其主要表現為“自由自主、團結和睦、克己自律”的婚戀家庭觀念深入人心,與此同時,“平等互助、民主協商、互敬互愛”的婚姻家庭生活文明行為蔚然成風。然而毋須諱言,由于拜金主義、享樂主義以及外來生活方式中某些不健康因素的綜合影響,一些女性的婚戀價值觀與家庭生活觀也沾染上實用主義和利己主義的病菌,并且由此而產生了一系列的問題。當然,這些問題有待于全社會認真對待并妥善地加以解決。
可以預期,隨著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的興旺發達,隨著人們婚戀家庭文明水準的不斷提高,“平等、民主、互助、和睦”且富有現代意識和創造性活力的美滿婚姻和幸福家庭將會越來越多。與此同時,隨著“共識、合作、創造、分享”逐漸成為女性婚戀家庭生活的主旋律,女性必將在新時代我國婚戀家庭生活中更為出彩,更加全面地展示自己在婚戀家庭變革與發展中的歷史主動性和時代創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