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風如“金”

毛寶同

眾所周知，家訓可見，家規可知，而家風卻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內在能量。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個家庭、一個家族的興衰榮辱。一個好的家風，是在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能形成的正能量。它通過祖祖輩輩的言傳身教，一代一代地感染熏陶、潛移默化地傳承著，使整個家族一步一步走向興旺，并保持其長盛不衰。毛氏家族的發跡和發展印證了這一點。毛家大院所在地一昔陽縣西南溝村，居住著95%以上的毛姓人，他們的始祖在明朝弘治年間由洪洞遷來，艱苦奮斗，繁衍生息，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家族。以毛亮為代表的毛氏族人，在晉商大潮中奮力拼搏，逐漸形成了富甲一方的晉商家族，在太行山一帶大有影響。

走進毛家大院的毓秀街，豎立著一座拱門，拱門的正前面刻著一個匾額，上書“敦仁里”。再往里走，進入“九德堂”的賬房院，正廳的屏風上書“厚德載物”，豎聯為“仁厚興家久，清廉繼世長”。兩側耳房的楹聯為“和平養無限天機，敦厚留有余地步”。另一側為“水能淡性真吾友，竹解虛心是我師”。文化人一看便知，此家以“敦厚仁愛”為訓，而且集“仁愛、誠實、清廉、謙和”為一體，追求和傳承一種良好的家教和家風。我考證毛家大院的發跡和發展史多年，從這里我才找到了原因和真諦。毛家十世孫毛亮原來是一個窮困潦倒、連打短工都沒有人用的窮人，萬般無奈才赤腳闖關東，想闖出一條生路。但辛苦了幾年，在關東的小煤窯吃盡人間苦，也沒有混成個肚兒圓。最后因為小煤窯遇到了白墻（巖層），窯主不說理，把一個廢煤窯扔給窮人頂工資，而一走了之。當時的社會叫天不應，呼地無門，毛亮和一幫窮弟兄們商量：大不過是餓死，咱們相互關愛，團結一心，拼上一年，也許是條活路。經過半年多的苦干，“白墻”順利鑿通，呈現在窮人面前的是一脈上乘的煤，一下子就發了。毛亮當時是領班，他仁愛為本，厚以待人，同吃一鍋飯，同受血汗苦，而且誠實守信，清廉公道，從來不貪一分錢，深受窮弟兄們的擁戴。沒有幾年，毛亮就成了小有名氣的財東，正是“天道酬勤，天道酬仁”。后來毛亮歸里后，把“敦仁”二字作為家訓之本，一定是從此而悟出來的。

“毛亮赤腳闖關東，青騾馱銀歸故里。”回鄉后，他以“仁愛為本，誠實為根”，買地、經商、開作坊、辦字號。幾年間，修起了四組大院，15座小院，購買了600余畝土地，雇用長短工20余人，鋪面字號發展到8處，平定有醬園，贊皇有布店，邢臺有染坊，昔陽有益泰昌雜貨鋪，開辦了昔陽第一家錢莊。后來發展到“源和涌、源和成、源和盛”三家，又和高家嶺財主合辦“德勝堂”錢莊，繼而又創辦了“德和祥”錢莊，把持了昔陽縣的金融命脈。同時還創辦了昔陽第一座當鋪，創辦了昔陽第一座女子學堂，本著“敦厚仁愛”的理念，和平處人，誠信做事，經過三代人的努力，到清末民初發展成富甲一方的商業巨族。即使到了富貴十分，官來商往的鼎盛時期，毛家人仍不忘“仁愛”和“厚道”。毛家大院的長工院有四處，正房自然富麗堂皇，磚雕、木雕、石雕，彩繪十分講究，長工院同是一樣的規格，一樣地舒適，門樓同樣地顯赫。難怪參觀的人都說看不出長工院的另樣。股東伙計平等分紅，五荒六月平價出借，長工領墑幫助娶妻，生老病死解囊相助，絕無拖欠工資一說。就連上門乞討的也以“愛”相待。“九德堂”有一個當家老人，人稱“稠滿”老人，據傳這是當年討飯的人給她送的雅稱。凡乞討上門者，老人總是以愛善待，囑咐廚房下人：給舀得稠滿些，務必吃飽！久而久之，“稠滿”老人的雅號就傳開了。直至今日，當年的乞討人，80多歲的楊老漢，說及此事還感激不盡。

仁愛清廉之人，世人皆敬重。就連清代同治進士、誥授光祿大夫、振威將軍、貴州巡撫李用清對毛家也刮目相看，褒獎有加。不僅娶毛氏女為第三夫人，而且兒子李貴陽也成了毛家的女婿。據傳李用清曾說：毛家人可敬，可信、可共！他所說的可共不僅是可做兒女親家，同時也包含著誠實仁愛清廉平和的毛家人可以長久共事之意！

良好家風的傳承和弘揚重在教育，毛家大院的門匾上“耕讀第”“耕還讀”金光閃亮。因為讀書可以明理，明理才可以立志，立志方能成業，毛氏家族致富以后，熱心公益，興教辦學，教化子弟，享譽桑梓。最難能可貴的就是毛醒初女士。據前清進士李光宇撰寫的《昔陽縣志》記載：字醒初，梅修、其別號也。邑處士毛志廣之女，幼喜讀書，年十六適山西大學堂畢業生王駿烈為繼室。夫婦相敬如賓，殷勤門學，漸通書史，誠床笫間之師友也。民國二年（1913年），太原設女師范校，檄各縣選送女生。女史欣然應召，偕夫就道，肄業并垣，力開風氣。非特一門之韻事，實一邑之先聲，援采錄之，以“為巾幗功”。毛醒初學成之后，本著敦厚仁愛的家風理念，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應召下，積極開創女子教育。沒有校舍，就利用城隍廟;沒有設備，就傾其家產墊支制備;沒有資金就動員其親公王貫一（昔陽著名紳士）出資，聘用教師，招收女生，自任學董，兄為校長，創辦了昔陽第一座女子學堂，開創了昔陽女學之先河。沖破封建牢籠，敢于向男尊女卑，女子上學無用，女子無才便是德，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禮教宣戰，培養了一批有文化有覺悟的新女性。給封建統治下的昔陽帶來一股新氣息，這絕不是一般女性能辦到的。自此以后，各地辦學成風，毛家辦學興教更是獨領風騷：堅持貧富同校，男女同桌，族人平等，有錢人出資，沒錢人出力，學校越辦越好。再窮也要讓孩子上學蔚然成風，民國時期西南溝就成了有名的“文化村”，真正實現了耕讀齊家。

在良好家風的熏陶下，加之文化教育的傳承，毛家人英才輩出，代不乏人。從明清時期的進士、舉人、貢生，到資產階級大革命時期的新黨，同盟會員;從抗日時期的“毛氏三杰”，到解放戰爭時期的英雄，直至社會主義建設乃至改革開放的勞模功臣，其可謂毛氏家風好，代有英才出。清朝雍正十三年（1735年）乙卯科進士毛羽成籌不到上任盤纏，又不為五斗米折腰，而舍官不做，歸鄉為教，彰顯了封建文人的清高。九村村長毛世鳳公道處事，熱忱為民，把自己設在縣城的面鋪做成九村村民打尖食宿處，分文不取，深受九村村民的擁戴。毛聯玨，16歲參加革命，歷任華北《新華日報》記者、副總編，《山西日報》總編、社長，山西省委秘書長，北京市委書記，上海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國務院副秘書長等職。20世紀60年代化肥緊缺，家里人到省城找到他，也沒有私批一斤一兩。毛昌五，14歲參加革命，19歲任昔西縣公安局局長、昔西縣長，1949年天津解放，任公安局長、建委主任、副市長、政府顧問。近70年沒有離開天津，與李瑞環相處甚秘，被天津人稱為“津門功臣”。毛維棟，山西省特級勞模，全國勞模、全國人大代表、全國優秀企業家，臨汾鐵路局局長、書記，太原鐵路局局長。多次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和表彰。

大家都知道，鐵路系統一直被人們稱為“鐵老大”。而車皮調撥又是炙手可熱的部門，最容易出現權錢交易，滋生腐敗。為了管好這一塊，毛維棟正己而后正人，正人而后正物。在局務會上對自己約法三章：一、本人不參與計劃審批。二、不接待任何地方企業的承辦人。三、重要事項由局務會研究決定。用民主集中制來制約各種權力，制止暗箱操作，制控權錢交易。而他自己說到做到，從來不打一個電話，不批一個條子，不開一個口子。在各種會議場合反復講“桌子上的錢一分不能少，桌子下的錢一分不能取”，誰做不到就請你改門發財。毛維棟以身作則，嚴格要求，“把一個爛攤子搞得規規矩矩，紅紅火火，安安全全”（丁關根語），成為全國鐵路系統的一面旗幟，多次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表彰和獎勵。

毛維棟潔身自好，清廉為政，對家庭成員別樣嚴格。嚴禁妻子兒女答應任何人任何事，嚴禁收受任何人任何禮品，嚴禁在實權機關任職。到太原局擔任局長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妻子從人事處調到老干部事務處，女婿本已辦好手續到計劃處上班，毛維棟馬上命令停辦，調到設計院搞業務。明確表示自己家人不能到實權單位任職，而把其他德才兼備、清正廉明的人調到關鍵崗位，深受廣大干部擁護。毛維棟不徇私情，但不忘“公情”。幾十年來，從臨汾到太原，幾十萬人，大半個山西，廣大職工的事裝在心里，辦到實處：解決了幾百號人的戶口，興辦集體企業，修學校、修醫院、修宿舍、修澡堂、辦有線電視臺、辦職工活動室，從根本上解決了廣大職工的切身利益問題。在臨汾工作時，許多職工要給他送金匾，他知道后親自出面制止，并深情地講：“這些事是應該做的，是欠大家的債，欠債是必須要還的。”俗話說，公生明，廉生威。威可帥眾，眾志成城。一個貪婪腐敗的領導是不可能凝聚人心，更不會成就事業！

多少年來，毛氏族人或從軍、或從政、或從商、或從文、或從農，在各個不同的歷史時期，在各自不同的崗位上，秉承敦厚仁愛清廉家風為本，愛國愛民，踏實敬業，為家、為國、為社會盡心盡力，走出了省部級領導3人，地市級領導8人，縣處級28人。一個小山村，一個不大的家庭，能走出這么多優秀子弟，足以證明毛家人在良好家風熏陶下的家國情懷和英雄膽識。

黃金貴重，家風如金。家風、家規、家訓不是一家一戶的事情，而是事關黨風和民風的大事，是時代的事情，國家的事情。但愿我們每一家、每一戶、每一家庭都有一個好的家風，使我們的國家社會風清氣正，政通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