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裁縫和小裁縫

慈琪

有一個紐扣那么大的小鎮(zhèn)，鎮(zhèn)上住著幾百個人，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工作，每個人都高高興興地干著自己的活兒。這里面有一個做衣服的人，住在鎮(zhèn)東，我們叫他“大裁縫”。

大裁縫做了三十五年衣服，全鎮(zhèn)的人都是他的顧客。年輕時他一天能做七件衣服，現(xiàn)在他眼睛花了，手指不靈活了，七天才能做一件衣服。這遠遠滿足不了顧客們的需要，鎮(zhèn)上的人都很著急。直到有一天，鎮(zhèn)西的麻線街上新開了一家裁縫鋪，鋪子里的衣服同樣質(zhì)量很好，于是鎮(zhèn)上將近一半的人都成了他家的顧客。

大家叫這個新來的人“小裁縫”。小裁縫很勤奮，他靈巧的手指在剪刀、布料和針線之間飛舞，常叫人看得著了迷。當他詢問需要些什么時，駐足的人往往會買走幾塊手帕，或者定制一兩件裁剪合身的衣服——小裁縫的生意好極了。

鎮(zhèn)上的人們很高興，終于不用愁沒衣服穿了。大裁縫也很欣慰，負擔(dān)終于輕了不少，他不用整天在店里趕活兒了。就在大家都以為生活從此會更快樂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起因是鎮(zhèn)長夫人和小兒子之間的一場爭吵。

“你真讓我丟臉！”鎮(zhèn)長夫人生氣地說，手中攥著一張臟兮兮的成績單，“全鎮(zhèn)五十三個孩子，你每回都是第五十三名，我實在沒臉去見別的母親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嘛。”小兒子不服氣地說，“我討厭算術(shù)，討厭語文和音樂，但我敢保證有一件事情，全鎮(zhèn)人都比不上我！”

“是什么？”

“種植！”小兒子驕傲地挺起胸膛。

鎮(zhèn)長夫人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但她還是很生氣：“就算你擅長種植又怎么樣？我可不希望我的兒子只是個好園丁！以后我向別人提起你，該怎么說呢？”

“這還不簡單嗎？”小兒子滿不在乎地說，“讓爸爸發(fā)起一項活動，評出鎮(zhèn)上各行各業(yè)的‘最佳，我敢保證我可以成為最佳園丁！”

鎮(zhèn)長夫人想象了一下，覺得“最佳園丁”這個稱號……聽上去還蠻像那么回事的。

于是第二天，小鎮(zhèn)的公告墻上就貼出了一張新的告示，宣布要進行各行各業(yè)的評優(yōu)比賽。事實上，這種比賽一點兒懸念都沒有，因為各行各業(yè)幾乎都只有一個參賽者。農(nóng)夫倒是有三十多個，頗費了一段時間來評比。接下來，最佳面包師一名，最佳釀酒師一名，最佳雜貨店主一名，最佳女巫一名……快結(jié)束的時候，只剩下最佳裁縫沒有評選出來了。

鎮(zhèn)東的大裁縫和鎮(zhèn)西的小裁縫，誰更優(yōu)秀呢？

有人說大裁縫資格老、手藝好，有人說小裁縫速度快、創(chuàng)意多，鎮(zhèn)上的人們慢慢分成了兩派。大裁縫每天聽進門的顧客談?wù)摫荣愡M程，一邊微笑一邊做著手中的活兒，一點兒都不心急。小裁縫那邊呢，有天早晨，人們看到他的店門口掛出了一條橫幅：投我一票，可半價定做衣服一件。

頓時，小裁縫的選票呼啦啦地瘋狂上漲，當天就決出了勝負。從此以后，小裁縫的生意更好了，幾乎沒有幾個人再去找大裁縫做衣服。

大裁縫也不著急。他把手頭最后一單活兒做完之后，泡了一壺茶，坐在門口慢慢喝。

雨季來了，小鎮(zhèn)的地勢低，每年都會被水淹。這次的大水格外洶涌，全鎮(zhèn)的人被困在一個小山坡上三天三夜，仍然沒有人來救援。正當大家漸漸絕望的時候，木匠提議：“我來做一艘船吧，先把老人和孩子送出去。”

山坡上有一棵長得很好的樹，木匠將它鋸下來，做成一只小舟。但做完之后，沒有多余的木料做槳了，怎么辦呢？正好此時起了大風(fēng)，有人說：“不如做個帆掛上去吧。”

于是有幾個人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準備給裁縫當材料。他們看看小裁縫，又看看大裁縫，不約而同地把衣服給了大裁縫。

“為什么不讓我做？他干活兒又慢，眼神又不好，我半個鐘頭就能做完！”小裁縫生氣地說。

鎮(zhèn)上的人們搖搖頭：“你做的衣服確實花樣多、顏色漂亮，但做工太粗糙了。讓你做船帆，我們都不放心。”

原來，自從生意多起來之后，小裁縫為了加快速度，干活兒時就馬虎了一些，新衣服沒穿幾天，就崩了線或是掉了扣子。人們很懷念大裁縫的手藝，他做的衣服一向結(jié)實好穿，穿七八年都不會壞。

大裁縫掏出老花眼鏡戴上，捧著布料走到一臉沮喪的小裁縫面前：“來，一起做。我干活兒的速度確實太慢啦！”

小裁縫漲紅了臉。

“是……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大裁縫笑了：“快動手吧，孩子。”

“好的，爸爸。”小裁縫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