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尺天涯》：愛上碰觸不到的你

桃樂茜

肢體觸碰是人類表達感情最純粹、最直接的方式，但對史黛拉和威爾兩人來說，他們之間的愛情充滿了約束。兩人面對隨時會降臨的死神，拿著五尺長的臺球桿，賭上命運進行了一場相隔五尺的浪漫約會，這段來之不易的愛情，成為他們治療過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由賈斯汀·貝爾杜尼執導的高口碑愛情片《五尺天涯》自美國上映后，便收獲了許多觀眾的眼淚，更是受到海外媒體的一致好評。

肢體接觸，是新生兒所用的第一種交流方式。它能提供安全感，舒適感。開心的時候，我們用肢體接觸表達興奮，恐懼的時候，肢體接觸讓我們鼓起勇氣。愛情來臨的時候，肢體接觸讓我們小鹿亂撞，忘卻自我。我們需要所愛之人與我們有肢體接觸，就像我們需要空氣一樣。但如果我們親吻彼此的能力都被上帝剝奪，又該如何再去愛人？

然而這世上有一種病，真的可以剝奪人的這項能力：囊腫性纖維化（簡稱CF），這是一種先天性疾病，患病者肺部會分泌大量黏液，很難自主排出體外，這恰好給細菌提供了繁殖的溫床。因此，得這種病的人身體極其虛弱。

目前，這種病癥還沒有辦法治愈，只能盡量延長病人的壽命。且由于病人身體極易受到感染，同病患者之間是被禁止接觸的。他們必須遵守“六尺規則”。否則一旦互相感染，后果不堪設想。相愛的人只能隔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相愛。

我想要真正生活一次

與其他愛情片不同，《五尺天涯》把青春愛戀放在了醫院壓抑的環境下。17歲的女主人公史黛拉是一個美麗又勇敢的女孩，身患此病的她，一直積極地配合治療，還將自己的治療過程拍成視頻上傳到YouTube上。在鏡頭中，無論治療多累，藥丸多苦，身體多不舒服，她都微笑著面對，在病床上也可以玩倒立，展現出了一種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她對醫院的全體工作人員和其他病人都很友好，有著近乎強迫癥的生活習慣，并遵守嚴格的藥物治療方案，希望能堅持足夠長的時間來實現自己的目標——肺移植，或者最終奇跡般地治愈這種被判死刑的疾病。

因此，當她在醫院遇見一個吊兒郎當漫不經心的男主人公威爾時，她的人生準則受到了考驗。

威爾罹患的是一種叫洋蔥伯克霍爾德桿菌的病癥，作為囊性纖維化的一個病種，他必須與患同樣囊性纖維化的病人保持六尺的安全距離，它們特定的混合細菌傳播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交叉感染或許會使雙方丟掉性命。

威爾作為臨床藥物試驗者來到醫院，卻一直逃避治療。他總是對人生充滿了消極情緒，認為反正人終有一死，接受治療也是死，拒絕治療也是死，橫豎是個死，不如混混。

這一切史黛拉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要去幫他。一開始威爾非常不屑史黛拉的行為，后來逐漸被她的笑容和樂觀打動，慢慢開始配合治療。史黛拉一邊監督他，一邊一起做治療，還教威爾把藥丸混進巧克力醬里拌著吃。

威爾也不是真的一心求死。其實他的任性，正是另一種對生的渴望。當然，史黛拉也并非完全像眾人看見的那樣樂觀。獨自一人時，她也會露出失落的表情。一次視頻中，威爾看到了史黛拉墻上的畫。這是史黛拉的姐姐艾比畫的，一個健康的充滿生命力的肺。當威爾還想再看一些艾比其他的畫時，史黛拉急了：“其實我們沒必要互相分享對方的故事好嗎？我們只需要一起做治療。”

威爾疑惑為什么史黛拉在這件事上這么敏感？于是威爾看了一遍史黛拉在YOUTUBE上的視頻，發現之前還總是出鏡的姐姐后來就消失了。他猜測，艾比應該是已經過世了。于是威爾“自以為是”地去找史黛拉，以為幾句安慰的話就能解開史黛拉的心結。“別再提醒我要死了，我知道，這我都知道明白嗎？不過我還不能死，我一輩子都在等待死亡，每個生日都要當成最后一個生日。你也說了，艾比死了，然后我父母的婚姻也死了，本來要死的人是我。每個人都在準備那一天的到來，每個人都在等著那一天，只是我不能死，我不能。為了我父母，我不能死。”史黛拉摔門而去，她和威爾陷入“冷戰”。

有一天，史黛拉發現自己身上的造口管感染了，醫生擔心會引起敗血癥所以要做手術更換造口管。手術前，史黛拉面對所有來看她的人表現出了一副毫不畏懼的堅強樣子，可是自己還是很害怕，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做手術沒有姐姐艾比的陪伴。

五尺的距離消弭了浪漫中的大部分甜膩元素，讓青少年愛戀的誘惑增強，讓這段死神鐮刀下的冒險變得有趣。暖心的威爾假扮成醫生來到史黛拉病房，為她唱了那首每次手術前姐姐都會為她唱的歌。

史黛拉手術成功，醒來后無法停止想念威爾，他們相愛了。他們的戀情，遭到了周圍所有人的反對。看護他們的護士芭布明確表示：自己曾經因為心軟，放任兩個CF病人相愛，最終導致兩人互相感染，雙雙離世。因此，她高舉分手大旗，一定要拆散史黛拉和威爾。

在瘋狂地墜入愛河后，為了表明自己愛威爾的堅定決心，史黛拉決定，將“六尺規則”中的距離縮短一尺——五尺，一根臺球桿的長度，成了他們之間最后的安全線。這也是片名《五尺天涯》的由來。對史黛拉和威爾來說，五尺成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史黛拉說：“我一輩子都為了治療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而治療，我想要真正地活一次。”他們拉了手，雖然隔得很遠，雖然史黛拉戴了手套。他們一起爬到了雪山頂，兩個人在冰上盡情地玩耍，玩累了就躺在雪地上。好像這樣就能遠離所有與現實生活相關的未來、死亡、愛情……

史黛拉是一個新潮的YouTube博主，17歲的她吸引了許多許多粉絲。極高人氣背后的緣由在于，她從出生起就是一個囊性纖維化患者。在她的Vlog里，向觀眾們展示了一種常年住院等候移植新肺以延長壽命的生活。

威爾的扮演者科爾·斯普勞斯和他的雙胞胎哥哥曾在小時候出演《老友記》里Ross的兒子Ben。科爾·斯普勞斯給予威爾這個角色別樣的溫柔，以從容的魅力捕捉到了玩世不恭外表下的性感又脆弱的少男本質。

但現實還是躲不掉的。醫院得到消息，有可以給史黛拉移植的肺了，三個小時內必須做手術。芭布給史黛拉發信息、打電話，都被史黛拉看到但一直不回應。現在她有在乎的人了，又怎么能不去想未來呢？可是未來是一片迷茫的，這次她真的不在乎生死了，就算死也不想跟威爾留下遺憾。

威爾得知了有可供史黛拉移植的肺的消息，說服史黛拉回去。就在這時，冰面裂開了個窟窿，史黛拉掉了進去。

史黛拉在失去意識的邊緣徘徊，威爾把她拉了上來。史黛拉還是沒醒過來，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威爾做了人工呼吸。對他們來說是最危險的事情。

醒來時，他們已經在醫院。嘴對嘴的人工呼吸也沒讓史黛拉被感染。新的肺也移植到了史黛拉的身體里，而威爾的治療始終沒有成效，隨時都可能死亡……

《五尺天涯》里的愛情一波三折，在疾病的考驗下，愛情也變得脆弱，但“接觸”的主題始終存在。對囊性纖維化患者來說，愛是自私的還是與生俱來的？疾病迫使他們以不同的方式思考，并在當下找到快樂。干凈美好的愛戀讓絕癥在其中無法構成沉痛的重音。

電影里最濃烈的一筆，大概是在醫院“約會”時，兩人拿著一根臺球桿，純潔地脫掉衣服，隔著游泳池深情地凝視著對方身體上的手術痕跡。這種含苞待放、欲說還休的情欲，與全片純情的氣氛構成反差。它要突出的，其實正是愛情的躍動。

所以，《五尺天涯》真正動人的地方，正在于它為我們精心描畫了青少年戀愛的剪影，朦朧而美好。

從五尺到天涯

《五尺天涯》規避了套路化故事帶來的令人生厭之感，這或許與電影的人物原型、本片的制作顧問克萊爾·維恩蘭有關。

囊性纖維化患者克萊爾也是一名YouTube博主。他通過一系列在公眾面前的演講，讓更多的普通人知道這一小眾但致命的疾病。囊性纖維化不是一種常見的疾病，大部分觀眾并不熟悉。但是劇本和演員對這種情況的處理卻異常敏感。因為病友之間需要存在特殊的距離，因此當他們同時出現時，尤其是男女主角，常常會充滿整個鏡頭，在鏡頭的兩端。不是拉遠景，也不是挑局部，反而這種填滿式的距離感更讓人動容。除此以外，電影也常會以男女主的單人鏡頭來表現他們內心的情感，有快樂也有孤獨，而這種鏡頭表達，更好地讓畫面去豐富觀眾的想象，讓演員的行為動作去充實故事內容。

《五尺天涯》讓這一病癥和它帶來的禁忌和束縛成為情感列車走向失控的焦點，但似乎無人為之沮喪。

在影片上映之前，克萊爾已經做了肺部移植手術。遺憾的是，最終還是由于并發癥離開了人世。但自始至終，她都和影片中的史黛拉一樣，對生命永遠持以敬畏和尊重。身患重病，依舊活出了短暫卻精彩的人生。

現如今，科技便利了生活，卻也使人們困惑，“到底如何與親近的人相處？”二十四年前，周星馳在《大話西游》里說：“如果上天非要給這份愛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十八年后，他在《西游降魔篇》中，通過舒淇飾演的段小姐，說出了自己已經改變了的想法。“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有想見的人就盡量立刻去見，有想做的事勇敢嘗試。這也是為什么影片中的史黛拉和威爾明知雙方不能接觸，還是想盡可能地把彼此的距離縮短一點。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通過影片，讓觀眾明白，十七歲的青春也是多種多樣。不再是情竇初開，不再是課桌上的三八線，不再是下課后的我等你，不再是寫不完的作業。十七歲的他們，明白的更多，活得似乎更透徹。經歷了生死離別，經歷了與死亡的賽跑，呼吸變得困難，觸碰變成一項消失的能力，所有的喜歡都是來之不易，留下的一切格外珍惜。

影片的最后，是史黛拉對著鏡頭的獨白：“肢體接觸，我們人生中進行交流的第一種方式，安全、無憂、舒適，都借由指尖的愛撫或是柔軟的臉頰上嘴唇輕輕的觸碰來表達。它讓我們在開心時分享喜悅，在驚慌時給我們鼓舞，在激情與愛點燃的時候讓我們興奮。我們需要得到我們愛的人的觸碰，就像我們需要氧氣來呼吸一樣，但我從來不能理解觸碰的重要性，特別是他的觸碰，直到我再也不能觸碰他了，我才真正明白……所以如果你看到了這兒，請去觸碰他，觸碰她。”

原來，一切都是回憶，那是一份珍貴的情感，那份不完整的情愫變成過去，是曾經喜歡的人，是曾經想擁抱的人。威爾不在的世界里，史黛拉不在的世界里，彼此都好好地生活著。觸碰，是超過語言美妙的表達。只愿，我們能不成為后知后覺的人，趁著陽光正好，趁著黑夜還沒有到來，去擁抱自己所愛的人。

（責編：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