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媚,筆名明媚,女,壯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西作家協會報告文學委員會委員,南寧市作家協會理事,“綠城玫瑰”女作家群成員,南寧市優秀作家。魯迅文學院第一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學員,中國作協第一期中青年作家培訓班學員。有作品在《民族文學》《小說界》《廣西文學》《紅豆》《格桑花》《南方文學》等刊物發表。出版詩集《煙雨江南》、長篇小說《擱淺在夏天的雪》、中短篇小說集《踏月光的女人》及長篇報告文學《大化風度》。曾獲第七屆廣西壯族文學獎、第五屆廣西少數民族花山獎、《廣西文學》2017年度優秀作品獎以及《紅豆》2017—2018年度優秀作品獎等獎項。
要有夢,在白天,在夜里。
我的一顆少年的種子,至今才開花,才露出果實的芬芳,那是我的夢存在我的身體里。
存在于延伸的時光中,沐浴在陽光與月色里,歷練在風雨和雪花中。
當你的手指在秋天觸碰到那零落的葉片,不要悲傷,我的夢還在春天滋長。
最后一顆星就要消失,那是黑夜將光交給了白天。
漫長的夜,有許多花朵發出聲音,那是夢在悄悄綻放。
有無數鉆石在深邃中閃爍,那是夢撒向寂靜的夜空。
無限閃光的音符在靈魂的樂譜上躍動,交匯成美麗的永恒的瞬間。
我的星星,從夢的邊緣閃爍,像詩意啟發太陽升起。
晶瑩的露珠,在夢中為夜而滋潤,又為夜所掩蓋。
它是短暫的,卻為白天的來臨而閃爍。誰也不知道它的憂傷與快樂。
誰也無法將露珠單獨提取,只感到風吹向每一枝葉。
小小的露珠,要擁抱龐大的夜,正如我一個小小的夢,要擁抱著璀璨的星河。
樹葉落在時光深處,我經過時依然看見一棵棵樹,像十年前那光輝的一吻,擦亮一座森林的面頰。
這漫長的期待,迎著秋天而來,我的嘴唇僅僅品嘗到青春的浪漫,像迷人的玫瑰,紅色的光芒與含蓄的微笑,在時光的留影里成為傳奇。
我尋找,仿佛丟失那一把鑰匙,在綠葉簇擁的情懷里。
盛夏的離開是果實向成熟邁進一步,是一種景色向另一種景色的推進。昨天的雨滴是向泥土的浸透,是同一語體深入敏銳的思維。
大雁飛翔時,一個遙遠的風箏重現于遼闊的天空,重現于成熟空曠的田野上,像一個永不消蹤的夢影。落葉之后,所有的樹葉都要飛在涼爽的秋風中,所有的手掌都顯示起伏的道路與群山。
彎曲的路連接著一座座村落、一扇扇窗戶、一群群不知疲倦的燕子。
最后的草色,在流水拐彎時更顯嫩綠,它不愿隨流水走到路的盡頭。
途中的古橋是路的延伸,通往深處的村莊,醒在黎明到來之前,醒在群嶺簇擁與鳥兒的啁鳴中。
千年紅棉落下千年花雨,紅映于玉米地之上是早春的報訊。千年時光之上是松木與杉樹的合影,在千年之后探勝的目光中成為風景。流失的將被煙霧帶回到植物開花的夢,在游動,在交融而至在碰撞中呈獻于大地的果實。
寧靜之境,在一聲又一聲的木鴣鴣啼叫中,擁有這空虛的世界。這沉著生長的一切,都在榮衰之間裝飾了行者的夢想。
彈響時光的脆響,這清晰的奔流,走過的路是坎坷,它需要坎坷完成漫長的使命。
它需要春夏秋冬的銜接,來自時光頻率自奮的前行。這空中的游云,轉化為雨滴滋生了萬物,綠意從根部開始,直至霞光照臨的前端。
飛鳥飛過正如云霓張掛于天空的鏡屏,一切都在變幻中成為生動的細節。一滴水的重量與訴說是一條河的開端。
深處是由近向遠,是白天向黑夜的歸宿。途中的成熟是青嫩成為金黃的饋贈,像汗水在皮膚與生命之鹽中變成易碎的顆粒。
一只大鷹高于花朵,它展開翅膀欲遮過萬里云天。而天空永遠在高處發光,呈獻無限神秘的傳說。
就這樣把清水煮成了茶,變成紅、黃、綠,在困頓的途中,我與你走進了萬物成熟的秋天。這高遠的希望抵達巔頂,像萬類在寂靜中奉獻色彩。
風雨將來時我們已經站成了遍野的林子與修竹,沁入肺腑的清氣,多么像一首純凈的詩歌。
秋,成熟的穗子掛在村莊的眼簾,而笑聲已被風吹走。風吹散的稻花香氣在田野上歸于泥土,在每一寸光陰里留下了金黃的腳蹤。一只蝴蝶與無數蝴蝶的舞蹈是夢翅的舒張與延伸,是起飛的心情在悄然融入熱烈的秋光里,是鐮刀與明鏡在天上人間的磨礪,收割和映照過去與今天的容顏。秋,在流水聲上仍見白色翅膀書寫黃昏的詩意,仍見夕陽下波光粼粼舒開一河笑臉。垂釣的人從遠方涉水而歸,水流淙淙而歸于遠方的靜默。打柴人與收割人同在地平線上,并不回憶遙遠與近處的生活。他們的影子在此刻被秋天收藏。
在秋天里握手,在秋天共享于打谷場上。在萬物崢嶸的時光里,夏日的光芒穿透了生機勃勃的綠葉,我們的汗水已流過身體,成熟為黃金般的谷粒。遼闊的天空里,一棵棵樹在落葉中回望。蕭瑟的時光,在生命的枝頭低垂,如此溫存而慈祥。
我們面對一切過往,若如素云過往于瑟瑟秋風。
夕陽回望使天空更加壯美,白云停止遠走,光輝的勛章在放大中沉落。我們相去已久,連記憶也變得遼闊,連河流也在淺細中低吟。秋風收起風帆,大雁的鳴叫中,我的詩文染上歲月的滄桑。
何處是歸程?在最后的天空中,我的眼眸因留戀而閃著秋天的淚花。何處是歸程?
浮云化雨落在大地,海接納了長途奔跑的河流,變得廣闊而深湛。
那甘美的雨水,那晶瑩的一滴,有我最初的心情,滋潤著我的成長。
我經歷過的春夏秋冬,花開花落,水同樣經過,大海知道所有的艱辛和悲歡,知道人世間的坎坷和幸福,又以水的名義呈現給我,那樣壯闊而深沉。
來吧,既然我們是一滴水,就投入大海,在海的世界上沉浮、漫溯。
蕩漾的碧波是我的心情,與日光和月華交融一體。
我的歌聲從遼闊與蔚藍中來,把日出和月落的抒情向岸邊傳遞。
我是輕盈的顫動,遼闊的呼吸,是光與色的華章。
我鋪展的稿箋,寫下朝霞的想象,夕暉的壯美。寫下漁歸與鷗鳥,和風的腳印。
我展開廣闊的樂譜,無限的音符在顫動、交匯,我的歌在深淵與蔚藍中譜就。
當你看到那蕩漾的碧波,你就讀懂了我的詩歌與文章。
拍打礁石的浪花,你的牙齒是潔白的,你無休止的撕咬,在一次次的粉碎中重來。
海水依然摟擁著那沉埋中的軀體,讓之在接受無休止的拷打中變得黧色而堅硬。
被錘煉中的礁石,永恒地緘默,把浪花的笑聲變成自己的聲音。
甘于承受億萬年來的苦煉,深扎于海不移半步,讓歡騰的海水知道什么叫做忠誠。
離開岸就將自己交給了開放中的海,就知道無垠的海水抬舉著生命,流動的根在深淵中汲取了不竭的源泉。
在遼闊的海上,風在鼓舞內心的歌聲傳遞著激情與幻想。那無窮無盡的糧食與寶藏,在水中,在深淵里,為一面帆深深地眷戀著。
揚帆,就有了離岸的勇敢,有了萬里閃光的希望。
時間帶走了時間,帶不走老屋的一塊基石,也帶不走殘垣黑瓦中的一個“老”字。
風雨識得泥土的品質,一再叨念著故人與村莊的姓名。在深夜的老屋,有星月光潔的情思,照在悠遠而溫馨的夢境。
恍惚見到炊煙從破損的煙囪升起,恍惚又聞到灶頭飄出的米香。
村中的雞鳴是老屋純樸而悠揚的弦音,顫動著游子的鄉思。
爺爺,您的臉影留在庭院的老井里,像十五的月亮,靜泊在團圓的恬淡中。
您用粗糙的手牽出耕耘的牲畜,一如牽出世代繁衍的歲月。
苦難與幸福,是老屋前后的修竹,在風霜中落葉,在月光下拔節。
每當回到老屋,我就把自己送回活血的源泉,大口大口地呼吸。
一切都將遠去而又一切都如此親近,讓我用一把灰土和庭院的草色,寫下綿纏的詩句。
把臉貼向莊稼。貼向蔥郁的春夏秋冬。
聽見泥土汲水的聲,從干燥到濕潤,我的心田也在發芽,在吐翠和開花。
這里,花與綠存在于一首詩里,遍野的金黃和生動的事物存在于一支歌里。
我把起伏的胸脯陳裸在風中雨里,把笑聲與淚光交織于陽光與月影中。
阡陌有草綠的腳印,蜻蜓縈繞于清新的空氣間,蝴蝶相舞于綿纏的情愛里。
從迢遙到迢遙,故鄉的目光關注著我的成長。
苦楝樹在生長,高于芬芳的花叢,也高于故園中的我。
在綿長的歲月,我常常走不出苦澀的影子,那是故鄉留給我的烙印。
故鄉呀,當時代的快車馳向日出,為什么我還夢見遠山的落日,燒紅了滿天的悲傷?
那是我憂傷的歌,那里,有失落的江河,有走散的故人,有衰敗的故園在黃昏中變老,而至頹廢。
然而,我必須回到故鄉,在那里擁抱河水、松林、月光與夢想。
在那里,尋尋覓覓,用故鄉的所有修飾我的文章。
綠在覆蓋,青秀的皮膚長滿不凋的春色,即使在冬天,也可用詩的手,采擷鮮嫩的草葉,裝飾城市的窗口。
裝飾所有日子,承載著一座城市肺葉的重任。它的呼吸,是空氣在潔凈之地的自然吐納,在平靜中容下了云霧與鳥鳴,為南寧清潔時間的塵埃,撫平歲月的創傷。
無論是青山嶺,抑或鳳凰嶺,都是青秀山的真面目,在不爭高不求深的境界中,而用秀和清給自已注釋了生命的傳奇。
檀香木雕出千手觀音的形象,在萬綠叢中,佛祖靜臥于南寧綿長的時光。
這自然的青秀山,人的情感化作了天池與瓊瑤,把仙女邀至神奇的人間。
用千枝萬葉寫不完南寧的情思,用榕樹的氣根抓緊了大地,表達生命無限擴展的廣度與深度。
有飛鳥啼鳴深綠的時光,植物生長傳遞著萬物相扶相親的愛,交織成一支蓬勃而溫柔的生命之歌。
不停地攀登,觸撫靈魂深處的清靜,一級級階梯通向高處,諦聽天籟之音。
打開,是走出閉合的包圍,透過綿延的葉脈,獲得廣闊與澄明。
一陣風的梳子,無關乎一棵樹與另一棵樹的挽手并立,無關乎草綠從春一直向冬的延伸。
它是自由的行蹤,從青秀山吹入南寧敞開的窗口。
春天在我的窗前盛開,我聞到了芳香。
纖薄的簾幕,遮不住我的視線。
我看到遠方的云,在變幻。馬匹在眼眸中奔馳。
窗外的鳥在啼叫,整個樹林都在醒來。
我的臉是粉紅色的,我的手指觸到了潔白的紙。
風從窗前吹過,吹走露水的夢。
蹣跚的腳步,走向綠野。
一點點嫩芽,是一點點羞澀,飽含整個春天。
葉子要長大,花朵要芬芳,根須要扎在肥沃的地上。
夢想是翅膀,從田野上飛過。
我看到了燕子,高于我的頭頂,高于村莊的房屋。
千萬張的葉子,圍繞春天的腰肢。在簇擁中展開。
一棵樹,連著另一棵樹。整個林子,都在長大。
風吹動著心中的漣漪,吹過廣闊的原野。河水在漲大,送走高懸的帆影。
朝陽像我的臉,萬頃碧波閃著光。
樹葉為一棵樹的成長凋零,又為一棵樹的成長而萌發。
一棵樹,連著一棵樹,變成了森林。
我聞到了清新的空氣,流過了林子。
鳥在綠色中演奏著春天,也演奏著秋天。
我看到白云像一張飄動的紙,在樹林之上展開,舒卷著詩意,又化作一滴滴雨水落在林中,落在綠葉的杯盞。
一片綠葉是一個過客,卻走過了一棵樹的一生。
責任編輯 ? 劉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