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靜好少打擾

黃小邪

近日，我常聽到一句話：“危難之際勇相助，歲月靜好少打擾。”觀點不知出于何處，我卻對此十分贊同。這無疑是現代社交關系中，最妥帖的一種處理方式。但現實，往往并非如此。

若講危難之際勇相助，倒也還好，也常見陌生人在滴水籌里為重癥病患奉上自己的一份愛心。而歲月靜好少打擾，仿佛就不那么容易了。單說公共場合，大家潛意識里都認為我的行為我做主，無人能干涉，卻無視了對他人造成的影響。

有一次，我乘坐高鐵出差，為了確保可以安靜休息，特意選擇了商務座，可鄰座的商務男士一上車就開啟了手機揚聲器聊業務，講完后又將手機交給孩子，孩子邊玩游戲邊叫喊，幾位正在熟睡的乘客都被吵醒。乘務員善意地提醒男士可以為孩子戴上耳機，男士卻以小孩不喜歡戴耳機為由拒絕了。當乘務員表明，他這樣的行為會打擾其他乘客休息，該男士反駁：“出門在外大家都相互體諒下，跟孩子較什么勁？”

為人父母，不應該教育孩子在公共場合做出打擾別人的行為是很不禮貌的嗎？

我上次到新加坡，趕上總統府開放，游客早早入座等待樂隊演奏，通常晚來沒有座位的觀眾會有序地站在一旁。可演出開始后，一位中國奶奶帶著孫子橫插在兩排座位之間，理直氣壯地擋住了后排的觀眾，還不時地舉起手機拍視頻。后排的觀眾因無法觀看，而無奈離席，中國奶奶卻對此全然不知。

看，打擾別人而不自知，多不好。

再講私人社交。你正在忙，一條微信發來：朋友圈第一條，請幫忙投下票。你遂要停下手上的工作，回復：“好”，再回到思維被攪亂的工作中。因父母在遠方，手機不敢關機，半夜一條信息發來：“在嗎？”你以為對方有重要的事，撐起眼皮糾結地回：“在。”對方回：“還以為你睡了，你也失眠了？”更過分的，還有視頻彈來，讓你睡意全無。

生活水平的提升也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打擾。地產商不知從哪里得知了你的號碼，售樓電話鋪天蓋地地打給了你，不論是否需要，吹捧一番再說，搞得你一頭霧水。商場配備了太多導購，你還未進店，已經被左右簇擁，爭相推銷，實際上你需要的物品，導購并不能效勞。

你被一次次地打擾，卻深深地覺得實在沒有必要。

去年至芬蘭旅行，我在網上訂了一間鄉間公寓，是一棟兩層的小樓，鑰匙掛在信件袋中，由我自取，入住多日不見房東。令人不解的是，房東從不問候我，想找人問問旅行攻略，行人離你遠遠的，公園椅是單人座，任意場合排隊間距必在一米以外，鄰居從不寒暄，即便買餐品，服務員也不會推薦。我向好友抱怨，芬蘭人的心太冷漠了。

甚至下雨，我淋成落湯雞，竟無一人主動問我是否要傘，我對這個城市失望透頂，一陣懊惱沖回住處。門前有只小木箱，里面有傘一把，紙條上寫著：“地鐵上碰見你沒有帶傘，希望不會打擾你，房東。”我當即愣住。

又一天，我瞎逛迷了路，可是天已黑，手機沒電，也無法導航，只得向路人求助，本以為會碰釘子，卻被熱情帶路。為我帶路的婦人因為臨時有事，又將我“委托”給一位過路的女孩，女孩將我送回。近一個小時，她除了笑，對我的情況，不說也不問。當我邀請她進屋喝杯茶時，她告知自己必須趕緊回家。我又是一驚。

回國后，我與朋友聊起芬蘭，他說，他們不冷漠，而是更怕被打擾。 細細思量，也對，人與人之間，本就需要界線。如此重要，恰恰被我們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