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發霉的月餅

錢永廣

那一年中秋節，單位放假。我坐上長途汽車，幾經輾轉，終于回到老家。

村口有一戶人家，路過他家門前時，一個小女孩從屋里走出來對我說：“叔叔，你是從外地回來過中秋節的嗎？我媽媽出去打工兩年了，要是我媽媽也能回來過中秋節就好了。”

這時，從屋里走出來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見了我，老人嘆氣說：“她媽媽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曾聽母親說，老人姓李，老人的兒子前幾年就癱瘓在床，兒媳婦跟一個外地人跑了。

想到這一家人的遭遇，我立即從背包里拿出一盒月餅，遞給小女孩，小女孩問我：“叔叔，你經常在外跑，你知道我媽媽在哪兒嗎？”

老家的人外出打工，很多人就在我工作的那座城市。男的大部分在工地做小工，女的大部分在足療店或洗頭房。面對小女孩期待的眼神，我對小女孩撒了一個謊，說我知道她的媽媽在哪兒。

小女孩緊緊拉著我的手，用乞求的語氣對我說：“叔叔，見到我媽媽，請你一定要告訴她，說我有多想她，說我不能沒有媽，叫她一定要回來！”我在恍惚中點點頭。第二天，當我返程路過小女孩家門口時，她給我一個袋子，說：“叔叔，請把這袋子帶給我媽媽，好嗎？”

我打開袋子一看，里面裝的是一塊月餅和一張寫著“媽媽我想你”的小字條。

小女孩懇求我：“這月餅真好吃，爺爺奶奶、爸爸和我一人吃了一塊，還有一塊我沒舍得吃，那是留給媽媽的。叔叔，請你帶給我媽媽好嗎？”

回到城里，一連好幾天，我奔波在足療店和洗頭房。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有一天，我真的在一家足療店找到了小女孩的媽媽。那已經是中秋節過后的第十天，當我將那塊變質的月餅沉重的放在她面前時，這位媽媽淚流滿面。

后來，我的母親告訴我，小女孩的媽媽回家了。與那個男人一刀兩斷，重新走進這個苦難的家庭，這需要多大的勇氣。但我知道，這勇氣來源于一塊發霉的月餅。

【原載《博愛》】

插圖 / 母親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