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被貓靈帶走了

夏半月

01

去年夏天，一只虎斑貓出現在我家門口，喵喵地叫個不停，可憐兮兮而又異常堅決。奶奶說，自來貓不吉利，非要趕走它，但它就是不走。奶奶用腳推它。它離開后，第二天又來了。

它的聲音聽起來很餓。你知道，就算是乞丐向人們討飯吃，大家也不會拒絕的，更何況是一只可憐可愛的虎斑貓。我們無法拒絕，就每天準備一點剩飯菜，把碗放在門口，貓晚上會悄悄地把飯吃個精光。

就這樣，半個月后，它終于被我們接納了。貓長得很健壯，皮毛光滑，一點也不像流浪貓。奶奶說它肯定被人養過，可能是一只離家出走的貓。

“貓是養不熟的?！蹦棠绦跣踹哆?，可那并不妨礙她特意去超市買一袋又一袋貓糧。奶奶還幫它洗澡，用風筒把它身上的水吹干；吹干后，我們就輪流撫摸它的頭和背。但貓好像很高冷，對我們愛理不理的，有時候還神秘失蹤，一連好幾天都不出現。

“貓是養不熟的。”奶奶又說。

02

六月二十那天，奶奶去公墓拜祭認識四十多年的好朋友阿徐。

五年前的冬天，徐奶奶出門散步時不慎摔倒，從此一病不起，臥床兩個月便撒手人寰。徐奶奶獨身多年，與一只虎斑貓相依為命。聽說徐奶奶走了之后，虎斑貓在她身邊哀嚎了兩天兩夜。鄰居不堪其擾過來查看，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徐奶奶。之后，貓便不知所終。

“你說這貓會不會就是徐奶奶的那只？”我突發奇想。

“不會吧，哪有這么巧的事？”奶奶若有所思，卻連連擺手。

但從此，她對貓更好了，買魚切碎了給它吃，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阿徐，就是徐奶奶的名字。

“阿徐這輩子挺可憐的，結婚五年就死了老公，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到八歲，兒子又掉進水塘淹死了。可憐哪！實在是太可憐了……”奶奶嘆著氣。

奶奶說話的時候，阿徐突然走過來，安靜地蹲在奶奶的腳下，盯著奶奶，偶爾“喵”地叫一聲。奶奶俯下身子，想用手摸它。但它依然抗拒，懶洋洋地走了。

03

眨眼間，阿徐已在我家待了一年。有一天，大約是凌晨兩點鐘，我突然被一陣低沉的咆哮聲驚醒。仔細一聽，原來是阿徐的聲音，它身子直立，前爪搭在床邊，眼睛在黑暗中發著綠光。

我差點嚇死，連忙打開床頭燈，只見阿徐蹲在地板上，又開始發出低沉的咆哮。阿徐見我不動，停了下來，又用爪子猛抓門，開始凄厲地叫起來。

我爸媽也被吵醒，客廳的燈亮了。爸爸粗暴地罵著：“死貓在這里叫什么？”媽媽卻突然大叫起來：“??！快過來，快過來，咱媽暈倒在廁所里了！”

我沖出客廳，果然看到奶奶橫躺在廁所門口，看起來早已暈厥過去。

家里頓時亂成了一鍋粥，爸爸馬上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媽媽則試圖幫奶奶做心肺復蘇。大約半個小時后，救護車趕來，奶奶被送到了醫院。

04

奶奶被救回來了。想想多虧了阿徐。

之后，阿徐就成了我們家的“救命恩人”。說來也怪，從此，它突然跟奶奶變得無比親近了，開始黏著奶奶，甚至肯讓奶奶抱了。

奶奶抱著阿徐，為它的靈通感動不已。她說：“阿徐啊，你救了我一命呢，以后你一定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喲。”

阿徐盯著奶奶，“喵”地叫了一聲，似乎有所回應。

每次說起這件事，我們全家人都驚嘆不已，原來貓并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么冷漠呀，原來貓的智商這么高，原來貓這么有愛。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點懶，總是睡，沒什么精神。奶奶說，阿徐可能是年紀大了，就像人老了一樣，不想動了。奶奶摸著阿徐，自從大病一場后，奶奶的健康也是每況愈下，轉瞬已是風燭殘年。

05

阿徐住進了奶奶的房間，睡奶奶的床，瞇著眼睛，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奶奶開始相信這只貓肯定和她有著特別的緣，很有可能就是徐奶奶的化身——她去了，但靈魂駐進了貓的體內；因為眷念老朋友，所以回來陪伴自己。

奶奶這樣想著，就開始每天和貓說更多的話，今天出了什么事，明天想做什么，鄰居生了一個胖小子，哪家親戚又娶媳婦了……阿徐窩在奶奶腳邊，趴在地下，安靜地躺著，偶爾“喵”一聲以示回應。

一天早上，奶奶很晚都沒起床，九點了還沒動靜。媽媽敲門，看到奶奶安詳地躺在床上，身體早已冰涼僵硬——奶奶去了。而阿徐，早已不知所蹤，從此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可愛的虎斑貓，雖然看不到了，卻令我們十分懷念。讓我感覺，人和動物之間也有著特殊的緣分，它們的陪伴就是對人類最深的愛。

（選自2018年第6期《意林·原創版》，本刊有改動）

鑒賞空間

一只可憐的貓，不知從何處來，最終又不知到何處去了，冥冥之中似乎是一種宿命。它遭到奶奶的嫌棄，卻救了奶奶的命，然后與奶奶相伴，直到奶奶去世，它也不見了。中間插敘奶奶的好朋友徐奶奶和一只虎斑貓的故事，使這只貓更充滿了神奇色彩。作者在本文中要告訴我們的是：人和動物之間也有著特殊的緣分?！拔覀儭睂@只虎斑貓的態度由嫌棄到感激再到懷念，與鄭振鐸對《貓》中三只貓的態度有所區別，讀時宜加以體會。

讀有所思

1.文中作者所說的“人和動物之間也有著特殊的緣分”體現在哪里。

2.試比較分析本文中的貓和鄭振鐸的《貓》中三只貓的性格特點以及作者對它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