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稅與逃稅

鐘文

在法國，做生意進門十分簡單。注冊公司，送上你的身份證明書和住宿證明書，基本就可以了。所謂住宿證明書，就是有你名字的電費單。如果暫住在他人家里，也可以注冊公司，只不過要叫同意你暫住的主人簽一個同意書，并附上他的電費單。當然，還會要你公司的章程與營業范圍。

在法國，注冊公司這些事，基本上是自動生成的。它不通過很多人為的部門，一級一級地審查，一級一級地批準。自動生成機制，不僅是為了節約人力，更是為了避開官僚體制的束縛，免得人為的手被金錢作用，而在其中左右。法國對從商者永遠敞開進入之門，全力支持人民去經商。

在法國，做生意沒有那么多的管制。二十多年來，我沒有遇到任何工商檢查、衛生檢查等所謂的檢查。當然，這并非是一點管束都沒有。政府對生意最大的管理和管束是稅務。“沒有納稅，就沒有民主。”這是《法國納稅人憲章》開宗明義的一句話。在法國，誰違反納稅條例，誰不納稅，誰便是民主的敵人、國家的敵人。納稅成了生意人的頭等大事。政府管納稅，也不是天天來查你。他們沒有這么龐大的機構，沒有這么多工作人員。在法國做生意，你只要做好賬，自行上交相關部門，并自覺地交稅，管好單據，可能幾年、十幾年、二十幾年都不會有人來查你。

你千萬別把法國的稅務機關看小了。你若購買了一處房地產、一輛豪華車，你必定會收到稅務部門的說明金錢來源的調查信。第一次被查稅常常有偶然性。據說政府是在成千上萬的公司中用抽簽的辦法來選擇第一次，所以幾率不高。但是，一旦有一次輪到了你，并且查下來有很多偷稅漏稅的情況，那就等于犯了天條。以前沒查的幾十年的賬，統統會被翻出來。如果你開的是飯店，一般就餐者不會要發票，那么稅務部門怎么查呢？他們常常會合理地倒查。你前幾年里買了多少大米、多少紅葡萄酒，然后算每個消費者的每次平均用米量和喝酒量，如此來推算你一年的進賬總數。最后，你每年的納稅額也就確定了，順理成章地給你算出一筆偷稅漏稅的總額來。

我的一些朋友碰到了這么一個情況，一種應付的辦法是老老實實地交掉，仍然可以正正規規地做生意。但是，面對如此高額的欠稅單，不少人就用另外的辦法來處理了。我們把這些人叫作“逃稅者”。他們往往會把以前的店關了，處理了一切資產，然后逃往國外。法國的海關有一本厚厚的黑名單，逃稅者的名單最長。你一旦回來，就從國門口把你直接送進監獄。但是，這些逃稅者自有辦法。他們不會乘飛機直接到達巴黎的戴高樂機場，而是飛到布魯塞爾，從北邊的陸路邊境進入法國。因為有申根條約，這些連接法國的陸路邊界檢查基本上形同虛設，大門是敞開的，可以自由進出。有的人仍然還在法國生活，換一個地方過日子，但是這些人的生活，沒有那么自由了。最大的束縛是，他們沒有信用卡和支票本，要消費只能用現金。住旅館或者辦事，絕對不能出示身份證件；而且更不能犯事，犯事進警局就等于進監牢。

在法國做生意，一談起稅都會談虎色變。這就是進門容易，出門不容易，在稅務上把生意人卡住了。

（摘自《那趟從不停靠的列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