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太監當街練手

許冰彬

這里說的“整容”，是指梳頭結發修甲之類。為皇帝整容，看似簡單，實則非同小可，干系重大。整容匠身懷利器，稍有不慎，驚擾龍體，便會招來殺身之禍，半點也馬虎不得。

明初朱元璋在位時，整容匠還不是太監，其中有一個人叫杜英，手藝出眾，專門為朱元璋修甲。對于這種身份低微的匠人，朱元璋通常不會正眼瞧他，完事就打發走了。且說有一天，朱元璋偶然低頭一看，卻見杜英拿出一張上好的紙，將剪下來的手腳指甲包裹好，小心地放入懷中。朱元璋本來就是一個疑心很重、喜怒無常之人，見他取走自己的指甲，懷疑要行什么巫術，于是厲聲喝問：“大膽奴才！你要將朕之指甲拿到何處去？做什么勾當？快如實招來！”

杜英嚇得面如土色，連忙跪奏道：“皇上息怒！小人怎敢干不法勾當，這些指甲，乃圣體之遺，小人不敢隨意丟棄，故而擅作主張，欲帶回家里珍藏。還請皇上恕罪！”

朱元璋哪里肯信，又問道：“你休想欺騙朕！若依你說，則朕先前指甲安在？”

杜英答道：“小人不敢欺君，皇上先前指甲，現都珍藏供奉在家。”

朱元璋聞說，便讓杜英暫時留在宮中，然后派錦衣衛查驗真假。錦衣衛奉旨來到杜英家中，其家人引至佛閣之上，只見前面安排香燭祭品，其后供奉著一個精致紅匣，打開紅匣，果然是朱元璋先前的指甲。

錦衣衛據實回奏，朱元璋心中大喜，以杜英誠謹知禮，整容有功，即授太常卿。杜英雖然因禍得福，卻也著實嚇出一身冷汗。

明人許自昌《樗齋漫錄》卷十二，也談到一件與整容太監相關的事。常州有一人，名叫趙玉坡，他有一個家童，叫趙卓。趙卓年少貌美，眉清目秀，面白唇紅，又生得聰明伶俐，深得主人喜愛。

有一次趙玉坡帶著家童趙卓進京辦事。一日，趙玉坡辦完事，帶趙卓上街閑逛，正行走間，忽然從街角轉出十余人來，攔住去路。為首的一個打量了主仆二人，便指著趙卓對眾人道：“就是他了，帶走！”

趙玉坡見他們人多勢眾，不敢多問，眼睜睜地看著趙卓被裹挾而去。回到住處，趙玉坡猶自驚魂未定。

天色逐漸暗下來，趙玉坡正在屋內悶坐，忽然響起敲門聲，便問道：“是誰？”只聽一人答道：“主人，是我！趙卓回來了！”趙玉坡趕緊把門打開，卻見趙卓頭綰方髻，笑吟吟地立在那里。

趙玉坡見其安然無恙，心中大慰，但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連忙把他拉進屋來坐下，問道：“那些歹人把你擄到哪里去了？為何又放你回來？”

趙卓道：“原來那些人都是宮中的整容太監，專門負責給皇帝梳頭發的。起初我也內心恐慌，自以為兇多吉少，再也難見主人之面了。沒想到他們把我帶到一個所在，便令我端坐在正廳的椅子上，眾人不發一言，都對我施禮。一人上前輕輕解開我發髻，便用篦子梳頭。其余人等皆小心翼翼，環侍在側，進退周旋，端茶遞水，如同侍奉皇帝一樣，禮儀甚隆。梳理完畢，有人又將頭發綰了一個方髻，便令我自行回來。小的這才明白，這是宮中整容太監借我來演習梳篦之事。”

（摘自《羊城晚報》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