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是愛你的

單思齊

請你想象一只貓，在雨后的黃昏邁著優(yōu)雅的步調(diào)，悠閑地漫步在街邊。我曾經(jīng)擁有過這樣一只高傲的貓，從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

上初三的時候，我外婆撿到了他的貓媽媽——一只溫順柔弱的小黑貓，我看著他的貓媽媽漸漸長大，后來生下了他和他的其他三只兄弟姊妹，再后來他的貓媽媽便毅然地離開了我們。我試圖去找過她，可終究是徒勞，她一人消失在漆黑的夜里。我曾埋怨過她，也曾為她落淚，我曾自私地想要把貓崽占為己有，卻也終究是不舍得她。我感謝她，也暗自告訴自己：一定要照顧好小貓崽。

那個盛夏，他終于來到我的身邊。我猶記得他剛出生時他的貓媽媽銜著他來敲我家的門。我小心翼翼地觸碰著他，驚喜而又忐忑，一個有趣的小生命就這樣突然闖進我的青春。

起初，他只是一個小肉團，眼睛沒有睜開，整天呼呼大睡，任由他的貓媽媽仔細地一遍又一遍舔舐他松軟的毛。過不了多久，他睜開了懵懂的眼睛，頭一次端詳這個他未知的世界。他開始四處爬行，跌跌撞撞而又堅持不懈，歪歪扭扭的軌跡是他逐漸成長的見證，而我也欣喜地看著。

大概一個多月后，他斷了母乳，我給他準備了軟糯的米湯，可他爬到碟子旁嗅了嗅米湯的氣味便又爬開了。餓了兩天后他大概是想開了，開始飲米湯了。我一邊看著他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著米湯，一邊心中暗自笑著他的可愛。就這樣，他從蠻橫霸道的小貓成長為優(yōu)雅高傲的大貓，也給我枯燥的初三生活帶來了無限樂趣。

我喜歡他安靜的時候，很乖地蹲坐在地上，優(yōu)雅地舔著自己的爪子。這時候，我會靜靜地看著他，手里的事仿佛也不那么重要了，時間在此刻變得很慢，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我仍記得，他會在每個傍晚等候著我回來，夕陽西下，我遠遠便看見他小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子里的屋頂上。日落時的余暉給他灑上了一層金粉，我看見他明亮的瞳孔，宛若星辰。

我仍記得，他喜歡在深夜之時，悄悄跳上我的床，然后尋個溫暖舒適的地方，緩緩躺下來。我用腳碰一碰他軟軟的身子，他就會懶洋洋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是我，繼而又懶洋洋地合上了眼，打起了呼嚕。

他是一個讓人感到溫暖的小家伙。一天中午，我放學回家，發(fā)現(xiàn)他叼著一只麻雀興沖沖地朝我搖著尾巴。我蹲下身，看著他和他嘴里的麻雀，麻雀已經(jīng)咽了氣，而他興奮地繞著我轉(zhuǎn)，眼中閃爍著光芒。剎那間，我心中的暖意漸漸滋生、蔓延，仿佛從心底都開出一朵花來。我想，這是他所能給我的，最深刻的愛。

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也會后悔萬分。

那是一天下午，我發(fā)現(xiàn)我到處都找不到他，我去過他每一個可能去的地方，并大聲呼喚他，可是他始終沒有出現(xiàn)。我開始想念他，覺得家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影子，那些我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片段都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眼前。

他沒有名字，因為我沒有給他取名字。當我呼喚他的時候，我會學著他的叫聲，拖長了音調(diào)“喵喵”地叫著，他就會從某個角落里竄出來，蹦跳著向我奔來。我從沒想到有一天他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有一天，他會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時間一點點地蠶食我腦海中關(guān)于他的記憶，那一點點僅存的念想也隨之而去。我好害怕我忘記他的模樣，忘記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卻又無可奈何，只留下滿目蒼涼。

我想我是愛他的，我常常注視著他，從他尖尖豎起的耳朵，到他清澈靈動的眼睛，再到他小巧毛茸茸的爪子以及長長的尾巴;我想也許我是愛他的，我想把他輕輕地抱在懷里，摸一摸他的腦袋，感覺他會永遠陪著我;我想也許我是愛他的，有時候我心情煩躁，就會不搭理他，有時候，我會討厭他的調(diào)皮。可是我終究還是愛他的。在我失去他之后，我才深刻地發(fā)覺到這一點。

他是初生的綠芽，是充滿喜悅的生命，他是朝夕陪伴我的朋友，他是我難過時一點溫柔的依靠，他不必說什么，也不必做什么，我只是覺得，有他在，我才不算孤獨。

我想，我是愛他的。心口似乎堵著一塊石頭，我張張嘴，發(fā)現(xiàn)什么也說不出來。